烛已燃尽。
几滴蜡油落到地上,隔远了看,像是刚落的红血。
她抬起头,看着这间平平无奇的客栈,喃喃道:
“这就是悦来客栈?”
“是。”槐兰低着头,四下瞄了一圈,低声道:“之前来过几次,就是这里,要我去叫门吗?”
“无需,去后院。”
后院的木门只用一根横条虚虚挂住。
露出半尺宽的缝隙。
燕望欢轻敲两下,力度不大,里头却立刻就有脚步声传来,那人走到门口,偷偷瞧了两眼,却没急着吭声,半晌才道:
“谁啊?”
传来的声响有着沙哑。
像是刚从睡梦当中清醒。
但燕望欢心中通晓,这不过是压着嗓子,刻意为之罢了。
她也没说穿,只张口道:
“燕从远方来,冒昧登门,虽晓天色尚早,还敢问店家,可否招待得?”
门内人一愣,忙道:
“自然,姑娘快请进。”
后门给打开,一青衣老者站在门内,一见燕望欢,忙鞠身行下一礼,却未发一言,只侧身让开位置。
燕望欢微微颔首,进了门。
青衣老者给前方带路,登了二楼,打开最内侧一间厢房,回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低声道:
“还请燕姑娘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劳烦老先生了。”
“此乃分内之事,姑娘无需客气。”
老者声音一直压的极低,面上不见波澜,等燕望欢一进门,立刻关紧了房门,快步离开。
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曾说起过。
态度恭敬,又极其冷漠。
燕望欢却不在意,打量起这间厢房。
厢房不算大,空间比她方才路上瞧见的几间,要小得多。
内里布置简陋。
一桌四椅,没有半点装饰。
她走到墙前,抬手一敲,身影又低又闷,显然是下足了料子。
这间房,瞧着普通,怕是内有乾坤。
但这毕竟是况铮的地儿,他身份太特殊,若不警惕些,怕是这条命,早就没了。
燕望欢也没多探索。
坐在桌前,闭目休息。
离开丞相府,一到这里,她之前紊乱的心,也算安稳了下来。
她难得情绪不定,借着紫湘,想起了那些不堪的曾经,以至于烦乱不堪。
到此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次来的,确实有些突然。
怕是要给况铮带来麻烦也说不定。
燕望欢皱了皱眉,略一犹豫,起身道:
“槐兰,去通报掌柜的,我先离开,等日后有...”
“好不容易来一次,就莫急着走了。”
她声音未落。
房门忽然给从外拉开。
况铮一身白袍,面如冠玉,嘴角噙着抹淡笑,望着燕望欢的眼中,满是欣喜的柔光。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已要她抬起头,才能和他四目相对。
燕望欢轻叹一声,无奈道:
“是我冲动了。”
“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况铮走进门,身后跟着青衣老者及一年岁不大的小厮,他们一人手端一托盘,里面盛放着各色早点,一一给桌上摆好,才鞠身离开。
房门被从外关紧。
连槐兰都退了出去。
不算宽敞的空间内,只余下燕望欢和况铮二人。
他什么都没问。
不管是燕望欢突然至此的缘由,还是她面上外面的情绪。
况铮只是盛了碗粥,送到燕望欢身前,道:
“你脸色不好,吃点东西。”
燕望欢拿起调羹,舀起一勺送进口中。
粥熬的软烂,热度划过喉咙,给身体都来几分暖意。
发散的意识回到全身,她又吃了几口,才道:
“大夫人重病,暂时应是没空顾及我,不过等她恢复一些,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置我于死地。”
况铮单手托腮,也不急着用饭,只看着她一口口吃着东西,他面带笑意,道:
“你有主意?”
“有。”燕望欢瞥他一眼,“只等岁首。”
“可需我帮忙?”
“不用。”
许是况铮的视线和平日不大相同,又或者她忽然到来,实在冲动,总想说点什么,打破萦绕在他们之间的气场。
这些话,本是不必交代的。
一个大夫人而已。
燕望欢还对付的了。
更不用况铮去帮忙。
她用完了早饭,倒了两杯茶,沉吟半晌,道:
“我来这,没什么要事,只是一日之间,事情出的太杂,所以过来走走。”
“不必解释。”况铮摇摇头,道:“你可以随时过来。”
燕望欢并未多言,只道:“不安全。”
她和况铮身份都太敏感。
莫说是她了,就是槐兰,都不该过来。
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给有心人注意到,后果,都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她不该来。
只是莫名心里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