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察觉到了什么,燕望欢忽然回过了头。
视线相撞。
从胡一愣,忙敛了眸中情绪,垂着头,连握着短刀的手,都放松了几分。
他不知道燕望欢是否发现了什么。
她起了身,一甩袖摆,瞥了眼滚到一旁,那从燕景安身上割下来的烂肉,道:
“找最便宜的金疮药,给他敷一点,然后给他衣服扔掉,钱袋子什么的随身物件,也一并烧了,莫要让人抓到马脚。”
从胡低下头,“是。”
“去做吧,我也该回府了。”
“恭送三小姐。”
燕望欢微微颔首,和从胡擦肩时,却忽然转了头,一双漆黑的眼聚精会神的将他打量一番,忽然道:
“从胡,这种时候,我反倒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了。”
从胡一愣。
他不知此话何意,正想开口去询,燕望欢却不打算再留了。
她走出老远,才道了句。
“你和槐兰,似乎有几分交情。”
这并非是问题。
燕望欢也没有回头。
像是对从胡的反应如何,并不怎么在意。
燕景安随身的衣着物件,他是真的听话烧掉,还是留下给楚玉和另外的主子,作为掌在手中的筹码,她都不需考虑。
现在是从胡在明,他们在暗。
楚霁就是得了消息,也不会这时就动心下手。
从胡不清楚,但他心里定是明白,就是给真相捅出去,楚玉和燕望欢也有一百种法子,甩到其他人身上,只留一身的无辜。
到时候,他栽赃亲生兄弟,楚玉反将一军,落到皇上面前,怕不是要给本就没多少的父子亲情,又给淡薄了不少。
楚霁可不是什么受宠爱的皇子。
燕望欢唇角噙笑,找到一脸忧色的槐兰,一并踏上了那驾从七皇子府出来,却并不起眼的马车。
她们回到相府没多久。
之前给打昏过去的车夫,披着身偷来的衣裳,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燕景安失踪的消息,刚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乱子。
直到有小厮发现了浑身是血,还躺在小巷里,给人阉了的燕景安。
这才,全都乱了。
隔着半个丞相府,燕望欢都能听到大夫人的尖叫声。
全府震动。
丞相惊怒。
大夫人干脆利落的昏了过去。
这片地界里,只有燕望欢这处小院,还能保持安宁。
丞相府的大公子遭人袭击,还断掉了子孙根,成了个太监。
如此屈辱,怎可轻易揭过?
燕丞相动了真火,怕是已经差人出去调查了。
等大夫人醒来,估计又是一场大乱。
她只有一个儿子,此时不仅无法给燕家传宗接代,等消息传出去,还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而翠娘的肚子又一天比一天大。
她怎么可能不慌?
不管是为了替燕景安报仇,还是自己的地位。
这件事,大夫人都得求娘家出手,帮忙一同调查个清楚。
槐兰倒了茶,递到燕望欢手边,低声问:
“主子,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等等,他们会来找我的,不急。”
她仍是有些不安,遣走了紫湘和辛夷,关了门,给声音压得更低,“主子,他们真的会怀疑到八皇子身上吗?万一以为是七皇子呢?”
“不会的。”燕望欢摇摇头,提笔写起了信,口中则道:“等他们调查一段日子,就会有人给今个七皇子府上,楚濂对燕景安出言讽刺的事泄露出去。除此,之前的谣言,上次的诗会,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楚濂和燕景安这两人的多年情谊,还是靠着七皇子,才勉强重归于好的吗?”
槐兰卷起袖子,动手磨墨,她所有所思,轻声道:“如此,便能让老爷确定是八皇子了吗?”
“不用确定,既是皇子,这天下除了皇上,就没人敢去调查。”
信纸只落了几字,燕望欢放下笔,吹干墨迹,才道:“楚濂和楚玉的性情,燕丞相心知肚明,老狐狸虽趋利避害,但毕竟也是个人。这仇,他已经给心里记下了,就看能隐忍到何时,再去发作。”
槐兰似懂非懂,但若是她是个不晓真相的局外人,心里给楚玉和楚濂一对比,也会觉得,能做出这种事来的,断断不会是温润如玉的七皇子。
当然,若非她亲眼见证了一切,怕是永远都不会怀疑要丞相府三小姐的身上。
“可燕丞相不会以为是七皇子故意如此,陷害给九皇子吗?”
她已比过去,想的多了不少。
燕望欢投过去一个欣慰的眼神,道:“所以,我才让从胡,伪装成难民抢金夺银的模样,为了给燕丞相一个台阶下。”
这是一个圈套当中的圈套。
此事分明是燕望欢和楚玉所为,但为了嫁祸给楚濂,故意推脱到灾民身上。
燕丞相老谋深算,定是不会相信这表面功夫,但继续追查,也只会以为是楚濂的遮掩,而不会意识到,这件事,其实还有第三重的反转。
槐兰琢磨了一会儿,只觉得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