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王汤姆已经向他提过建议,趁着海汉军平叛的机会,处理掉那些会阻碍他今后顺利执政的绊脚石。很显然王汤姆是要将所有仍在汉城附近地区活动的朝鲜军全部视作叛军,特别是来去自如的水军。
这个时候处理这些叛军,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是海汉军动手,李凒倒也不用双手沾血。但要留待事后来论罪处置,就可能会出现其他的变数或阻力,到时候就算李凒想杀,也未必杀得了了。
“我们海汉有句俗话,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汤姆的目光重新转向了前方的江面:“世子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道理。”
这句话对李凒并不陌生,他在三亚留学的时候便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只是在此之前未曾仔细琢磨过其中意味。此时此刻再一次听到王汤姆提及这句话,便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什么是旧?持续两百多年的李氏朝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类为“旧”。什么是新?来自海汉的众多理念,相较朝鲜国就是全新的事物。
李倧李凒两父子想以效仿海汉的方式来让朝鲜国变得强大,但又不打算做出彻底的改变,那效果自然也会大打折扣。
这当然也不只是他们父子俩的责任,有很多的既得利益者并不希望现状有任何改变,更不想将属于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由一群外来者来做主重新分配。
有人对此忧心忡忡,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出头抗争。海汉想要以疾风暴雨的方式扫清路障,而李凒却仍在担心动作太大打烂了自家的坛坛罐罐。
稍后,李凒将王汤姆的话转述给了自己手下的文武二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安道石道:“卑职以为,此次参与叛乱者,皆可杀!此时还试图抵抗之人,更是死不足惜!海汉人愿意代劳,世子何乐而不为?”
朴弘业道:“世子率我等远渡重洋前往海汉留学,所为何事?不就正是为了日后在国内推行新政,壮大国力?微臣赞同王将军的看法,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便应施以雷霆手段,提早为世子今后执政扫清障碍!”
李凒知道自己手下这文武二人一向意见相左,所以打算听听正反双方的意见以作参考,但今天这两人居然是难得地看法一致。
李凒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一声炮响,顿时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待他带着安朴二人回到甲板上,炮声已经停止。事实上从头到尾也就只响了那么一下,这至少说明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战斗。
“是贵国水师的船,我下令开炮驱离。”王汤姆轻描淡写地说明了刚才开炮的原因。
远处的江面上,两艘战船正在努力靠往江边,唯恐被这支舰队当作靶子对待。李凒看得真切,那两艘船的确都是水师所属。不过王汤姆显然并没有兴趣在这种小虾米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开炮驱离,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李凒没有对这两艘船在江面游弋的目的提出疑问,既然海汉人已经是将所有在汉城地区活动的水师部队视作叛军,那此时多说无益,他也无力干涉海汉军的行动。
“世子不用担心,在江面上打不起来的。”王汤姆的语气十分淡定:“水师这些战船连接舷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想和我军硬拼,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凒毫不怀疑王汤姆的话,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水师根本没有办法与其正面对抗。只是看到王汤姆如此笃定,还是让李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王汤姆看来,这不过只是飞到眼前的蝇虫,挥挥手赶开就是了。李凒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家水师难以给海汉军制造出威胁,所以才会被如此轻视。
“如此废物,留着又有何用!”李凒心头忿忿,顿时觉得借海汉之手把这些耗费国库粮饷的窝囊废清除掉也不是什么坏事。
事实上江面所有看到这支舰队的船只,都在主动避让,留出江心的航道供他们通行。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人试图在江面上挑战这支舰队。
王汤姆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汉城了,从前年到今年,三年间来了至少有七八次,但这次来汉城的目的却与过往有所不同了,他要成为这座城市的征服者。不仅仅只是像第一次来这里那样逼迫朝鲜人签署城下之盟,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此机会给朝鲜人一些教训,让他们学会敬畏。
同前年第一次来汉城时一样,舰队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就靠了岸。那些驻扎本地的水师战船,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江岸边只有少量没有来得及离开这里的民船。
至于汉城里的军队,当然更不敢出城来阻止海汉军在江岸登陆。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这里也没有李凒预想的战斗发生,特战营的先头部队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在这里登陆了。
不过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并不奇怪,汉城外一直都有塔楼盯着城内外的兵马调动,如果叛军在江岸布防,那必定也避不过监视。海汉军前一天就让押送军粮物资的船队先行来了汉城,便是吃定了叛军没有出城作战的打算。
李凒顺着跳板下到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人生中从未离开汉城这么长的时间,再次回到这里呼吸到故乡的空气,心底也自然生出了亲近感。
江岸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