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
而所有扬州盐商都不知道的是,运河码头上这伙宁波盐商来到扬州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卖盐,而是要找那支神出鬼没的火枪队。卢康泰不用这招便罢了,只要敢动用火枪队,立刻就会成为海汉人的头号目标。而他此时的处境,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到悬崖边上了。
杨成业对于卢康泰的劝说非常犹豫,他不喜欢好勇斗狠的生活,就连本地盐商阵营之间的斗争都不愿涉足,更别提与外部势力的竞争了。而如今这来势汹汹的宁波盐商,似乎已经影响到了扬州的局势,甚至有可能会将一直作壁上观的自己也拖下水,这对他而言绝非什么好事情。
“卢兄,这宁波盐商就算是想过来卖盐,也总不可能把我们从扬州赶出去吧?好歹我们在扬州也待了几代人了,他们终究只是外来户啊!”杨成业还是不愿按照卢康泰的建议去做,仍然在想办法推脱。
卢康泰听他语气中明显的推诿之意,不禁怒道:“什么时候了!人家都快踩到你脸上了啊!若是让宁波盐商进了扬州发展,人家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清场,把不愿合作的本地盐商全部赶走!你身为盐商,人在扬州,就注定不能置身事外!”
杨成业见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都气到发抖,知道他这下是真的发怒了,当下只能退让了半步:“卢兄莫恼,你给我多留一点时间,容我慢慢打听。这事急不得,要是被戴老头察觉到我另有目的,那只怕不用等宁波盐商动手,我就得被赶出扬州了!”
杨成业这话也说得很实在,如果让戴英达拿到他勾结山陕盐商的实证,那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肯定没法再在扬州待下去了。卢康泰就算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实力,在这个问题上也没法罩着杨成业,除非他有勇气面对徽籍盐商的抱团打击。
卢康泰转换情绪的速度也非常快,听完这番话之后,脸上已经看不到生气的痕迹,笑嘻嘻地对杨成业道:“杨兄,我请你出面代为打听消息的目的,也是为了对付这帮宁波商人,而赶走宁波商人,对你们徽籍盐商而言也是好处多多。你多往好处想想,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压力了。”
杨成业哼了一声道:“卢兄,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才把这些话坦然相告,你若是认为我的想法不对,尽管说出来便是,但莫要逼我去做我不愿做的事情!若你我结交参杂了太多利益进来,那就没有意思了,我宁可与你做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也不想变成互相利用的搭档。”
卢康泰沉默半晌,拿起酒壶替杨成业面前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举起酒杯道:“杨兄,是在下太过急功近利了,这杯酒就当是给你赔个不是!”
杨成业倒也没有拒绝卢康泰的道歉,与他干了这一杯,抹了抹嘴角道:“时候不早了,守着这地方也没什么看头了,今日便到此为止,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我们再作联络。”
卢康泰见他打算离开了,当下也没有再留客,起身将他送到门口。不过他自己却没有与杨成业一同离开,送走杨成业之后,他继续回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