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归于平静,窗外的风轻轻吹拂。医院四周是居民楼,楼上的住户们都在即将跨年的这个时间段点燃烟花迎接新的一年。
窗外的世界繁华热闹。
病房内满身鲜红血迹的男人赤红着眸子跪在病床前,他喉咙间溢出困兽濒死般的嘶吼,他跪倒着膝行,一点点朝着床边挪去。
这个世界归于死寂。原本属于他的灵魂正在逐渐从身体里抽离,一点一点,他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塑。
人世间若有生离,便有死别。
压抑痛苦的哭声一点点散开,久久的回荡在空气里。
可病床上的人再也听不到了,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丝笑意,就那么冰冷毫无知觉得躺着。
顾星洲恍惚间像是听到了女孩儿的笑声……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抬手去抓,却是两手空空。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喉间涌出低哑的哭声——
陆景思走的第一天,陆母不行了,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安年脚不沾地的照顾老人,开始着手办起了陆景思的身后事……
陆景思走的第三天,顾星洲将她所有的遗物都收在了他们曾经的婚房里。
他去了她生前住过的小公寓,在小公寓的衣帽间里,他看到了一个撞色的女款手提包。
那款手提包里装了满满一个风干的玫瑰花……
他轻轻将那些玫瑰花一片一片的收集起来。
一阵落雪过后,窗外刺眼的阳光倾洒进来。
下巴上长满青色胡茬的男人皱了皱眉,他捏着那片花瓣抬高胳膊,对着窗外刺眼的光线仔细的盯着花瓣。
细密的太阳光穿过薄薄的已经变了色的花瓣,清楚的在男人眼底映下上面的三个字——顾星洲。
顾星洲在看清楚之后呼吸陡然一窒,胸腔处的闷疼一波一波的席卷而来,五脏六腑好似被搅成了肉沫。
他抑制不住的轻喘,随后跌坐在地板上……
“思思……陆景思……”
不足月生下的小婴儿还被安置在保温箱里。
亲属可以探望,却无法将那小小地、脆弱的生命抱出来看看。
安年扒着洁净的玻璃墙看着里面的孩子,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滚落。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将至。
他问:“孩子起名字了吗?”
安年蠕动着唇瓣,哽咽着,她轻轻闭上眼,苍白的唇角一溢出两个字:“……一一……”
随着这个名字一同席卷而来便是脑海中深刻的画面。
那个嘴角含笑的女人,声音清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在她耳边娓娓道来:“安安,宝宝要是出生了,名字就叫一一好不好?简单好记,不管是男孩女孩儿都受用。更重要的,我不求我的孩子大富大贵,我要以后他(她)喜欢,喜欢他(她)的人一心一意,我要宝贝一生平安。”
“一一……”男人的眸中含着深深的温柔与慈爱,片刻的功夫,心底的悲伤好似短暂的被掩埋。他透过玻璃墙看着保温箱里的孩子,笑了,“一一就是小名,她的大名,叫顾念思吧。”
安年收回目光,看了顾星洲一眼。
只一眼,他眼底破碎的光芒便刺痛了安年的心。她是不是在做梦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陆景思走后的三个月,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归正常的轨迹。
他们走到了自己应有的岗位上,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忙碌。
当初保温箱里的小婴儿脆弱可怜,但她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
三个月后的她的生命力不再渺小脆弱。她被接到了陆家。
几夕之间满目沧桑哀伤的老人家有了盼头。
就像陆景思期许的,她的离去带走了父母仅有的希望,可陆一一的出现又重新点燃了他们希望。
也许是这小可怜生来懂事,她很少哭,让人带起来轻松不少。原先那皱巴巴皮肤松弛通红的小婴儿逐渐长开,她变得很漂亮。
圆圆的小脸上不再是皮包骨头,她不再小的可怜。她的小脸上有了肉,一双圆圆的杏眼像极了陆景思。
顾星洲直接住在了陆家。
照顾陆一一的重任被他接手,年轻男人脸上向来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似乎被人带走。
他变得沉默寡言,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女儿待在一起。
他时常看着小家伙乌黑清澈的眼睛发呆,嘴里忽然就会蹦出两个字:“景思……”
每次这个时候,陆一一小嘴一扁就会哇哇大哭起来。
顾星洲原本是手忙脚乱的,可他逐渐对任何事情都能变得熟练,他会拿起奶瓶放奶粉,用兑好的开水将奶粉冲开。
他抱孩子的姿势也很专业,一手托着她的小屁屁,一手护着她软软的后颈放在怀里。
他会安安静静的喂孩子吃奶,他会唱一些自己并不擅长的摇篮曲,有的时候,他唱着唱着就哭了。
那小小的婴儿像是能够感知到什么,她也会跟着哭起来。
陆母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种场面,她内心感触很深,对顾星洲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她知道陆景思的命运是老天爷的安排,人力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