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历三年,春。
在祁云衍的指挥下,燕军势如破竹,一路北上,不仅收回了所有失地,
生擒了狄戎主将,逼迫狄戎连夜送上了投降书,自愿割地赔偿,签订永不再犯条约。
自此,燕军大胜,一雪前耻。
祁云衍这个名字,再次响彻整个京城。
京城中,在所有百姓都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地迎接祁云衍等人归京的时候。
突然传来了噩耗,祁云衍因伤势过重,在回京途中撒手人寰。
这个消息,以极快地速度,传入了宫中,
搁在桌面滚烫的茶水被无意间撞翻,悉数泼洒到了衣裙上,
宫人吓得赶紧冲了过来,查看起情况,
“小殿下有没有烫到哪里?赶紧上”
可少女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呆愣愣地望,忽然伸出手,死死地拽住了宫人的胳膊,
睫毛扑簌抖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雾气,
“你刚才说什么,君后他…他不在了?”
她没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太大,宫人没忍住露出了吃痛的表情,
可是看到自家小殿下这幅伤心欲绝的模样,依稀想起了曾经小殿下是很黏君后的。
心下不忍,宫人移开了目光,轻声道:
“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燕奈奈的身体一僵,
当初明明说好了,她还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他要好好的回来,同她道歉的。
可是……
这个大骗子,她再也不要原谅他了。
注意到眼前宫人的面容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少女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
她吸了吸鼻子,狠狠地在脸上上一抹,可是眼泪却和存心和她作对一般,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所有隐忍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少女水光荡漾的眼瞳里有隐约的绝望,
她像个已经明明都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却要一遍又一遍反复地确认着有没有误判的可能性。
天女殿的宫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一一退下了,偌大的宫殿里,就只剩下了抱着膝盖,抽抽噎噎的,像是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一般的少女。
殿内寂静,忽然不知道从何,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声,
那声音虽然轻微,却令少女浑身上下血液都凝滞住了,
燕奈奈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无比酸涩,僵硬地几乎不敢回头去望来者是谁。
来人见她这般模样,清冷的眉眼骤然温软了下来,
“你瞧瞧你,我一不在,就哭得像个小花猫一样。”
明月高悬,夜色微凉,轩窗边高大的梨花树飘落着霜雪般温柔的白色花瓣,悄悄地落在了青年的肩侧,
他仍然和离去时的那样,白袍似雪,眉眼如琢如磨,端的是明月皎皎,不染尘埃。
直到那个人完完整整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声音真切地在耳边响起,
那些压抑良久的情绪一旦找到了个缺口,就排山倒海般的从那处宣泄而出。
那张熟悉的面孔撞进眼里时,少女眼睛发涩,泪珠一滴滴往下掉:
“祁云衍。”
她终于念出了那个令她又哭又恨的名字,
冷月当空,一束寒凉的月光彻底照亮青年的面容,
他终于笑了,笑起来时眼睛向上微微扬起,嘴唇微微有了点血色,看上去非常漂亮。
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时,令人想到高山融化后,汩汩奔流而下的雪水,清冽又干净。
“你看,我回来了,没有食言。”
青年浓密眼睫垂落下来,那双透亮清澈黑眸注视着少女,
“对不起。”
他身上还带着傍晚微微潮湿的寒气,声音明明很低,很轻,很柔,却把少女炸得方寸大乱。
时隔三年后,他终于再次说出了这句迟来的道歉。
鼻尖一酸,少女再也忍受不住,重重地扑向了他的怀里,
祁云衍独有的冷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十分好闻。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少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地哭腔,
“你再这样吓我,就真的不要原谅你了。”
蓦地,耳边传来一声不甚明显的轻笑,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祁云衍笑得坦荡,仿佛爱意合该如此自由明快,如轩窗外落了月色的梨花一般明亮温柔。
“从此以后,我不做君后了,”
祁云衍将下巴轻轻搁在她毛茸茸的发顶,
卸下了过往经年里的风霜雨雪,他阖着双眸将唇鼻都埋入她散发着馨香的黑发中,
像是漂泊无依,风尘仆仆了多年的旅人终于找到了遮风挡雨的港湾。
少女的情绪平静了不少,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声音听起来闷闷地
“不做君后了,那你以后做什么?”
方才情绪消耗太大,思绪一时间跟不上,骤然听到了祁云衍这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她还有些转不过弯。
“做回祁云衍。”
白衣墨发的青年眉梢一扬,眼角眉梢间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