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睿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锦袍男子，却听他把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更加确信了——这人没安好心！
他遽步上前，挡在了顾东篱身前，对着沅陵冷目警惕。
雪狐眼底划过一丝落寞之色，一贯嚣张邪魅的脸上，难掩失落。
她抵了一身修为而来，为了他，顾不上自己的死活，与他的娘亲为敌，已是迫不得已，偏他还不领情，对自己，更是半点记忆也无。
这是她早知道的事儿，可摆在了当下，说不难过，一定是假的。
……
“你怎么来了？我娘呢？”
顾东篱吃惊过后，倒也明白几分，北行来了陇西，安全之策定是把怀睿带在身边。凤荣山的人，已经追去九州了，若一切都在北行的掌控之中，他定会护怀睿周全的。
“姥娘之前摔了一跤，腿脚不便，不能随我一起来见娘亲了，不过秦大人妥善安置了她，等我们接了你，就一起回去看她！”
当初顾东篱的不辞而别，着实伤了他的心。
这一次，他离开九州之前，是与自己赌咒发誓的，定然把父母接回来，一家人再也不分开。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爹爹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娘被坏人欺负，身份受锢，归不得家。
他已不是从前不知事、不懂事的孩提，在秦大人的督教下，他已经长成，可以保护家人，保护娘亲了。
雪狐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倔强扭过头去
，唇线紧抿着，沅陵这一副俊美的皮相，变得苦涩扭曲。
背对着顾东篱，她道：
“走到这一步，我不会轻易放弃的，选择在你，我只给你三日时间，选好了，就来通灵山庄的禁地找我。”
说罢，她深深看了一眼怀睿，没有再说什么，推开房门，缓步走了。
屋中再一次安静下来……
“娘，这个西戎王，到底要你做甚么选择？非做不可么？”
怀睿一脸警惕，对这个沅陵充斥着复杂的感觉。
明明，他长得诡魅邪气，身份、地位，做出来的事，都是叫他厌恶至极的。
可偏偏他方才的眼神，倒是让他感觉很奇怪，好像另有隐情，好像……自己欠了他一般？
顾东篱喟然一叹，拉着怀睿坐下，想要塞点糕点给他吃——
等真递到他面前，对上怀睿黑睛奕奕的眸子时，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离开怀睿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已经长成少年，再也不需要糕点的哄慰了。
“我不饿。”
怀睿执着于‘那个选择’怎么吃得下？
他忽略了顾东篱眼中的小失落，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甚至，还掏出怀中一方小娟帕，替她擦拭指尖上的糕饼屑。
“娘，你不必有所顾忌，西戎早不是当年骁勇善战的西部铁骑了，他们招降了凤将军，却也因为这个凤将军，几乎把老底子都亏光了，儿子在秦大人书房外听
过朝廷密保，西戎军队光是吃空饷的士卒，就有十万人之多，更不说这些年卸了心气，早就不堪一击，根本没有办法与我军为敌！”
顾东篱不禁有些欣慰。
她唇角微掀，戳了戳怀睿的脑门，小声嗔怪：“你还敢偷听秦大人的墙角，也不怕暗卫一刀杀了你？”
怀睿摇头，自信笑道：
“秦大人素来谨慎，若真是不可示人的机密，儿子再怎么偷听，也决计打探不到。既然知道了，便是他想让儿子知道——秦大人已经都告诉我了，关于爹爹的所有，所以爹爹在西戎蛰伏努力的成功，儿子也必须清楚，不可再错怪他了。”
顾东篱双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末了，只有唇边一抹温柔笑意。
从前怀睿太小，许多事情，他尚且理解不了。
如今长大成人，北行哥哥将一切真相告诉他，也是应当。
他的父亲，不仅仅是青山村那个温良和煦的领班太监。他不是叛逃西戎的阉宦罪人，东厂督公，他是凤将后人，护国根基，初心未改的凤澜舟。
“所以，娘，秦大人已经安排妥当了，灭西戎的时机，已经到了！”
“战争是要死人的，将打打杀杀挂在嘴边，枉读了那些圣贤书。”
“十年寒窗为功名，货与帝王家，西戎杀我同胞，抢我疆土，不能为君主分忧，我才是枉读了诗书。”
怀睿仰头竖脑，正是少年心气，一腔热血的时
候。
许是当年凤家军反叛的事，给他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为澜舟抱不平，对西戎的仇恨深入骨。
但，这不是顾东篱的本意——
扶正了怀睿的肩膀，顾东篱语重心长，眸色沉重：
“咱们出身农户人家，娘可以一辈子瞒着你，你爹就是宫里藏书阁的领板太监，一个月几两俸银，一个月难回来一次。娘也可以不让你开蒙读书，家里有的是孬地要种，等你长成，娶一房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一生安然太平，有何不好？”
“……”怀睿忍着声，只是直勾勾盯着顾东篱。
“让你开蒙读书，让你跟着秦大人，是想你君子得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