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踱着步子，一步一步，仿佛在刀剑起舞。
她无声走到槅扇门前，四下寂静的气氛，令她后脊紧绷，手心俱是冷汗。
总算，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奇怪的暗器从屋子里射出来——大概，所有能伤害到别人，或者伤害到他自己的器物，都被秦北行派人收起来了吧。
此刻的澜舟，像一只受伤的兽，孤独又孤傲，只能在角落舔舐伤口。
她抬起手，轻触在门扉处的——
傍晚凉意深重，水雾沾染在木框上，浸润着她掌心纠缠的纹路。
“你来做甚么？”
透着门缝，他的声音喑哑传来，低沉无波，好似空洞无物，又好似压抑万般情绪。
顾东篱的心咯噔一声。
一门之隔，他的声音变得悠远
，好似彼此之前隔着天堑，触之不及。
“我——”
她双唇翕动，措辞吞吐。
定了定心神，顾东篱双睫低垂，良久后才道：
“我应过你，当你的厨娘，照顾你三餐起居……我是应聘进来的！”
“呵呵。”
澜舟哂笑一声，其中嘲弄之意，不加遮掩。
“你为何发笑？”
“你说呢？”
“……”
“我笑这世间，还有主动愿意照料我三餐饮食的人？应聘？难道……竞争激烈？不知沈娘子，又是如何脱颖而出的？”
澜舟的玩笑平铺直叙，明明是调侃儿的话，偏是阴诡难辨，带着一分阴阳怪气。
这样的他，一点都不可爱，令人讨厌。
顾东篱被他刮刺的难受，但转念一想，对他只剩心疼
。
她明白，他只是用一种抗拒、伤害的方式推开愿意靠近、关心他的人。
通过伤害来试探，是他该死的孤傲和不为人知的自卑。
善良美好的青山村沈澜舟已经死了，愿意待他好的人，到底是对于死去灵魂的怀恋，还是对留下这个他的怜悯？
他在乎这件事，很在乎。
顾东篱很想告诉他：你们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可她无能为力，便是说了，他也不信，便是信了，他也不会表露分毫。
或许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得花时间和心思，一点点捂热了才行吧。
回忆魔渊的凤凰，顾东篱想了想自己当年对他做得是，生吞活剥，想尽办法扑他撩他，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如今这一世，这才哪儿到
哪儿？
想通了这一茬，她到也淡定多了。
放下手，没急着开门去见他，顾东篱就站在门外，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是相当激烈的！督公你虽然不招人喜欢，又喜怒无常，喜欢杀人，大家畏惧你。可你是人呀，三餐少不得，厨娘少不得，上头料准了这事难办，自然出重金犒赏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世上不怕死的人也是很多的！”
“哦？这说法……倒也不错？”
“我是实话实说啊，至于我为什么脱颖而出，那更简单了。我是厨娘里最不怕死的，又是亡命之徒中厨艺最好的，这一份活计，舍我其谁呀？”
“……”
澜舟没有说话。
顾东篱隔着一道门，仿佛看到了他嘴角微微扬
起的笑。
虽然这一抹笑，一定非常微弱，可以忽略不计！
但至少，他没有再阴阳怪气，尖酸刻薄的说一些酸话了。
“好啦，我要去厨房为您准备饭菜了，您有什么想吃的么？”
“非珍馐不食，非玉露不饮。”
“可是督公大人，上头对您的饮食用度并不大方，银子大头都用来请厨娘了，还想吃大鱼大肉，是不是贪心了一点？”
“那我不需要你，滚吧。”
“？”
顾东篱左手掐住空气，右手对着房门咣咣咣就是三个大耳光子。
打完，她心平气和的抚了抚胸口，扬声道：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为您安排~”
……
“别妄想在饭菜里吐口水，我会让你先吃的。”
“我才没那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