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的心中，也是一片苦涩寂寥。
眼泪顺在脸颊滑下，混着血水，悄然无声洇晕在青石砖上。
秦北行说：你来选，你希望谁留下？
她仓惶又犹豫，在感情上，她一定希望青山村的沈澜舟活下来，可理智早就告诉过她，千人千面，两个人格，原本就属于一个人。
她要选择的，无非是一段自己参与的记忆而已——
一段姻缘，一场白首之约。
舍不得的，其实是这些。
“你……别走……”
顾东篱的声音低低的，哽咽难忍。
沈澜舟笑容无力，眸光渐渐空洞，凝着顾东篱的目光，是那样的不舍。
不够，他终是有释然的一刻，在他完全消失之前。
“篱儿……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我爱你，他未尝不会，等我消失了，或许他就不
会再那样暴躁……充满杀欲，他会护你周全的。”
“……”
“我走了，珍重。”
说完这一句话，沈澜舟缓缓闭上了眼睛。
纤长的睫毛，俊凌的眉峰，属于沈澜舟独有的苍唇，此刻开始皲裂起皮，洇出红豆血滴，殷色夺目。
冷风肆虐，怀中之人就跟死了一眼，冰冷僵硬。
顾东篱吃力的抱着他，一瞬不动盯着他俊美无双的容颜，往事纷纷，她才发现：
她好像从未真真正正，完整拥有过这个男人。
幸福总是短暂逗留，她一直追在他身后跑，求他别走，好累，真的好累。
……
“姑娘？这里交给我？”
黑炭一脸忧虑，对于昏死过去的魔头心里十分吃不准。
他虽然就站在边上，听见了俩人的对话，无奈一头雾水，不明白他
再说什么。
加上凤澜舟着实杀红了眼，杀意吞没了理智，他自言自语说的话，大抵是疯话。
危险还没过去，应该离开是非之地就可以了。
“姑娘？”
“你别说话，让我安静一会儿。”
“可是——”
“你主子想让我确认的事，看见的人，我还没见到，我是不会走的。”
黑炭欲言又止，总觉得这个姑娘也疯了——她想见的人，不是早就见了么？
……
“唔。”
一声低吟，从怀中之人的喉咙中溢出。
黑炭如临大敌，刷地一声，再一度抽出了自己的钢刀。
顾东篱屏息，并没有逃走，拥着他的手，情不自禁的发颤……
他睁开眼，血色并着一开始的刹那迷惘褪去，眸色转黑，波澜不惊下，是险胜一招的遍体通畅。
“呵、
呵呵——”
他开始笑，不似往日阴鸷，从未如此清朗！快意！
搭上一切的豪赌，终是赢了！
对上顾东篱复杂的目光，澜舟长眉一挑，挑衅，自负，得意。
这些低级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可面对的人是顾东篱，被情愫所束缚，这些幼稚的情绪表达，实则，更是一种心虚、自卑、痛楚的体现。
杀死了小丫头在乎的那个他，留下了憎恨的自己。
他好像赢了，又好像彻底输了，到底，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关心一颗丫头片子究竟喜欢谁？
他怕是疯了。
这疯魔劲儿，在彻底吞噬沈澜舟之后，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他永远回不来了……不恨我么？”
顾东篱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澜舟抿了抿
唇，将苍唇上的红豆，碾成一抹妖魅血色，独属于他的唇色。
至此后，他只属于自己，杀伐恩怨，恣意来去，完完整整的自己。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杀了我，为他报仇——否则，等我完全恢复过来，我会亲手杀了你……记住，他连一丝魂灵都没有，别妄想，还能与他黄泉相遇，呵。”
嘴角扬起一抹邪魅。
话里刻薄嘲弄，眼底，却是骗不了人的寂寥悲凉。
顾东篱笑了。
盈着一汪泪，笑得无奈又倔强，对于澜舟来说，更有一份纵容的宠溺。
片刻错愕后，澜舟看着她欺身而下，越靠越近，明媚的笑意，在视线尽头处消失，替代它的，竟是唇上柔软的触感。
她……在干嘛？
澜舟的心悸摇曳，心弦拨弄，铮得一声高鸣，余音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