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在秦北行平静的眸光中，感受到了深刻的恐惧。
她没办法单纯的理解这一份字面意思——什么叫一个会将另外一个吞噬？
是嗜血张扬的本尊督公吞噬另外一个，还是与她情定白首的沈澜舟取代另一个？
无论是谁消失，她都接受不了！
顾东篱迷惘了，彷徨了。
千人前面，她深刻爱过的那个人，总有那么多的身份，一重又一重。
嬉笑怒骂，谈笑风生的败家子是他，挥斥方遒，千金落子的东宫世子是他，破洞府而出，上千年最后白凤浴火的魔尊也是他！
她心力憔悴，撞得头破血流后才肯承认，她爱他，只要是他。
她只当每一个身份，都是爱人的一张脸皮，一种性格，因为爱他，所以接受了原原本本，复杂的他。
可
到了这里，她又一次迷惘了——
这种取舍，要她如何？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只是分裂成了不一样的性格、人格而已。
偏生不能共存，必然要彼此厮杀，这也太残忍了吧！
……
秦北行将顾东篱的不舍难过看在眼中，犹豫之下，还是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虚搂着，空出分寸感，让她知道，这只来自兄长片刻的安慰。
“无论哪个人格，你都做不了他们的主——他们会解决好的，留下的那一个，才是要与你携手觉醒，离开洞府的念魂，你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可是——”
顾东篱忍下了眼泪，咬着唇，从秦北行肩头抬首：
“可是，这要如何吞噬，我看沈澜舟的样子，虽然瞒着我，但一副决然笃定的样子，说要争回自己的自
由身，和我携手白头的资格，让我务必等他一等，等他自由了，会将一切真相告诉我。”
顿了顿，顾东篱继续道：
“我原先以为，他说的是替身一事，无非是再替魔头做些事，或者拿捏住他什么把柄，以此来换得自己的自由，现在看来，他分明是知道怎么做的——太子哥哥，你若是知道，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秦北行摇头，苦笑一声：
“我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违反洞府界的天道轮回了，若是再泄露天机，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
顾东篱默然，垂下了眼帘，手中拳头攥紧，指骨咯吱咯吱作响。
秦北行心道：这样也好，一切交给所谓的天意，交给他们自己吧。
不需要你自己去做出选择，念魂所归之人，终究会出现的，完完
整整的站在她的面前。
“好了，你该回去了。”
秦北行低叹一声，不知说的是顾东篱，还是说的自己。
他抬手，扯了扯一道垂着明黄绦丝的银铃，偌大的轿辇放缓了速度，直至停下。
顾东篱回头看了一眼秦北行，见他已经转身，回屏风之后了，也只好下了舆车。
舆轿被抬到了皇城脚下，再过一道宫门，就要进宫了——
侍卫站列两排，甚至比平时足足多出了好几倍的人来，每一个人都神色紧张，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顾东篱心下疑惑：
“难道宫中出了什么事了？”
……
顾东篱走了，轿辇抬入皇城，直至内阁之外。
秦北行踩着马凳下轿，踱着宽步，不急不慢的走进殿阁之中。
与他从容淡定的样子相反的，是内阁
其它几位阁老，虽然资历权势远不及他，倒也在朝廷中算得上一号人物。
“秦首辅，您可算回来了，这东宫遇刺之事，您总要给上边一个准话呀。若是内阁无力查办，皇上就要动用东厂那起子阉人了！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皇上越来越重新那个东厂魔头了！”
秦北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口吻从容：
“皇上不会交给他的。”
“您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行刺太子的人，正是他——”
“！”
众人无不诧异惊悚。
不为这是不是真相，而为这句话竟从秦北行口中说出来。这些年大家早就有了共识，无论真假，他秦北行说的，那就是真的。此言一出，等于公开跟司礼监、东厂叫板了！
这一次，不杀个你死我活，恐怕不会罢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