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顾东篱不知道是怎么熬过这一段路的，她的心不断抽搐着，不断作呕，却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来。
终于、终于……
西戎残兵护着这一辆大鞍车，越过了界碑，来到了九州境土，城关楼下。
东方言穿着甲衣，居高临下，年迈的他不见苍老，反而被战火熏染得更加精神矍铄！
“世子殿下有令，严守城防，凡西戎兵甲，杀无赦！”
不接受俘虏，不接受投降，只要是士卒兵甲，一个字，杀！
这就是沈澜舟和白鹭做下的约定。
用军权、用几百年不可能再起势的王权，去换西陲十
二郡，去换陇西百姓一个安宁。
……
一路杀到这里，九州兵被迫回城，大关城门。
而西戎兵只剩下区区几百人，都身负重伤，浑身浴血，精疲力尽。
他们用刀柄支撑着自己，望着再也归不去的故乡，心死如灰。
杀了他们吧，来自每一个人心中绝望的呼号。
城关楼上的弓兵挽弓搭箭，对准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大鞍车，嚆矢待发，杀意盎然。
东方言的身边，沈澜舟长身玉立，目色沉沉，盯着白鹭的大鞍车，心思决然。
早有探子过来禀报，说西戎王妃被送往了雪雁城，现在十分安全，这让沈澜舟放心了
。
看着滚滚而来的岩浆火，烧得身后的土地焦黄颓败，黑烟四起，他拧眉扬声：
“我是你，就留在那里，还能求一个同归于尽。现在你杀到这里，虽免受熔岩之苦，但依旧难逃一死，你必死，我却能活着。”
顾东篱在马车中听到了沈澜舟的声音，浑身一颤，泪落两行。
太好了，他回城了，不会被地狱之火吞噬，他是安全的！
白鹭伸手，替她揩去了两颊泪水，笑颜：
“他活着，你哭了，等一下我死了，你是不是会笑？”
“……你放我出去跟他说，他不会杀你！”
顾东篱看了他一眼，挣扎着要钻出大
鞍车，只是人才动一寸，就被白鹭捞了回来。
他点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
“白鹭！”
“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我想送你的礼物，可就没有了。”
白鹭风轻云淡的一笑，眸光淡然。
“他会杀了你的，我去跟他说，你才有命活呀——”
“嘘。”
白鹭修长的手指，比在她的唇上。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他只想再好好看一眼她，这一场龋龋独行路上最美的风景。
良久，他伸手捂住了顾东篱的嘴，将人藏在怀中，运用内力扬声道：
“如此——有劳世子殿下成全，你我君子约定，盼君谨守。”
“陇西归附，我绝不伤无辜子民。”
白鹭一死，西戎政权等于告破，留在西陲十二郡的陇西人，也变成了九州子民，他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也只有白鹭牺牲掉了所有士卒，这场交易才有分量。
否则，西戎轻言归附，九州朝廷也断然不会接受的，不敢信，也怕养虎生患。
凡事都有代价，这场交易最后要抵给沈澜舟的东西，就是他白鹭的性命！
……
沈澜舟高高举起手，眸光锐利阴冷，薄唇倾吐，是决然的杀意。
“放箭！”
嗖嗖嗖。
漫天箭雨，嚆矢逆风，编织成天罗地网，向城关之下的西陇残兵扑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