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去宫中守岁，顾氏是知道的，虽心有担忧，但也阻止不了什么。
好在她黎明前回来了，说的也是掏心窝子的实话：
‘娘，他一个人在宫里守岁，我想陪着他。’
顾氏便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如舌尖含冰，消融在沉默中了。
日子过得飞快，元春过去四五日，总算到了开市开印的一日。
大街小巷炮仗震天响，官员上朝，衙门开印，商铺也纷纷卸了门板儿，开始对外接生意。
柳承租了一块店面，把鲤跃招牌高高挂了起来——
除了考箱，还有许多周边商品，都是他一个人调研市场，考研出来的。
定价、量产、描画商标，皆是亲力亲为，做的像模像样，从前尤老九还扶着
他一手，现在已全然交给他去处理了。
与顾东篱商议后，柳承拿着钱，去应天府登记造册，把鲤跃的商标文书买下来。
顺道，也帮顾东篱把元宝食堂的商标注册了。
等过几日，她便把连锁食堂的计划提到日程上来。
正吃着午饭，突然柳承身边的小跟班门，匆匆跑来北宅，指名道姓要寻顾姑娘。
顾东篱见他一身棉衣暖帽，还跑得热汗凌厉，气喘吁吁的，便知有要紧事。
她搁下筷子，匆匆续了一杯水给他：
“出什么事了，喝口水，慢慢说。”
小跟班道了一声谢，一边擦汗，一边急道：
“今日晌午，少东家去官府备案文书，一开始都顺遂，鲤跃算是独家经营了，文书到
手，连钱也付了——”
“这不是好事么？”
摆了摆手，小跟班放下手中茶杯，目色焦急：
“是后头的事儿，少东家还帮你问了元宝食堂，结果已叫人抢着登记造册啦！好死不死晚来一步，人天不亮，衙门一开印就来了！”
“啊？”
顾东篱很是诧异。
这种事，怎得还有人抢？元宝食堂在青州固然出名，可京城哪有名望？
不过一家小餐馆，连四时供应的小酒楼都算不上，这个招牌还有人抢不成？
“后来，少东家问了问来登记人的姓名，您猜怎么着！竟是城东的一家切面铺子，店家名唤秦良，生生把切面铺，改成了元宝食堂，占着这个招牌，今天重新开业了呢！”
顾东
篱沉了脸色。
又是秦良！
“柳承人呢？怎么你来报信？”
小跟班这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多，最关键的一处迟迟未言，更是火急火燎道：
“少东家大发雷霆，说一定是当时乔迁宴，那个小豆子听去了，转身告诉了秦良知道，让贼人起了坏心思，把好好的招牌给占了去——说是为了报复他，我拦不住少东家，这会儿人已挥着老拳，杀去切面铺儿，我只好来搬救兵，请你过去劝劝呢！”
顾东篱听到这里，一跺脚，叱声道：
“轻重缓急，你尽数颠倒，起因是非路上也好说，真是别你气死了！”
言罢，她提起裙裾，推开院门，往东城一路奔跑而去。
虽是不顾形象的竭力狂奔，可
还是晚到一步。
小豆子被柳承揍了一个鼻青脸肿，趴在地上蜷缩着，嘴角有了血渍，眼中是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冰冷阴寒。
“快住手！”
顾东篱奔上去，一把拽开了柳承。
她将地上的小豆子搀扶起来，护到了身后。
柳承气极，捂着自己也被打了一拳的眼睛，骂咧咧道：
“小东篱，这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护着他？定然是他听去了，然后为了自己的一点破烂工钱，告诉他东家，你别给人卖了还帮这数钱哇！”
小豆子浑身紧绷，死死攥着拳头。
他盯着柳承没有说话，只是在顾东篱的身后，低声道了一句：
“我没有。”
坚定仓惶，更多的是不为人知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