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去江南会馆了，听说有位翰林学士，学问渊博，专门为江南学子开席授课，传讲八股精要，机会难得，你哥哥恰好在受邀之列，所以去小主几日，等除夕才回来呢。”
包诚有些疑怪，挠头问了一句：
“该不会是孩子怕我们来了，住不下，特意跑出去了吧？他往日，可不喜欢去听别人讲课哩。”
顾氏觑了他一眼：
“那也是孩子有心，看破不说破，受着孝心就是了！”
转而把话锋对向顾东篱：
“让你寻的大宅子呢，来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得办好这件事，浑浑噩噩，你都做什么去了？”
顾东篱有苦说不出，只好拿出屡试不爽的委屈大法，睁着水汪汪的眼，看向
老爹包诚。
包诚心疼，忙向顾氏打圆场，乐呵呵道：
“好啦，你怎么一来，净说自己亲闺女，房子又不是大白菜，说买就买的！定然是腊月价贵，女儿选定不下来，所以耽搁了嘛，明个儿我陪她一起去看，除夕前定然搬进去！”
“你呀，就宠着她吧——”
顾氏无奈一笑，也不言语了。
……
爹妈要收拾东西，顾东篱便去灶房生火做饭。
她心知秦北行是有意躲着她，这才去了什么江南会馆住。
不过他既见了爹妈，没透漏过一句要走，东西也全安置在堂屋，好似真的只是出去小住几日，除夕便回来吃团圆饭，这让顾东篱心绪百转，滋味难辨。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她用燧石火镰点起了柴
火，把灶膛烧了起来。
饭甑里坐着粳米饭，顾东篱简单炒了两个家常菜，蒸了一屉冬菜包子，放了一碗菠菜汤。
堂屋还乱着，就着灶火，搭起一张小炕桌，三个人席地坐在麻袋上，捧着碗便能吃了。
包诚一路风霜饿极，再一次尝到女儿的手艺，没两口就扒完一顿饭。
顾东篱接过他的碗，给他添饭，好笑道：
“爹，您慢些吃，饭不够吃，还有冬菜包子呢！”
顾氏慢条斯理的多，却也改不掉爱念叨的毛病：
“多就没去买菜了，你哥哥得注意营养，总给他吃些野菜，这哪行？”
“娘呀，你也不看看前阵子京城什么形势，城里的往外逃，城外的菜农也进不来，谁还去集市买菜呀。”
顾东篱咬
了一口包子，热馅儿喧软，味道不错。
顾氏闻言，眸光一闪，说不出的意味在其中。
一开始是欣慰的，毕竟心柔死了七年，总算盼到了出头正名分的一日，澜舟也脱离了晋王的控制，夺下权柄，成了入主东宫的殿下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唏嘘担忧，原以为他报仇了，能得个闲散王爷，玩乐一生，却不想真的走了帝王路，成了孤家寡人。
对着东篱，顾氏欲言又止。
总觉得，女儿毕竟大了，有些道理不必自己说，她定然也能明白。
既然明白，如何取舍，也该自己做主了。
搁下碗筷，她柔声问了一句：
“篱儿，你接下来如何打算的？”
又是一个人问她打算的人。
顾东篱下意识抬头，不敢
正视娘亲的目光——
从青州走的时候，她骗了娘亲，说自己犯了痴念，才会妄想跟沈澜舟在一起。可明明知道许多事情，她还是愿意给沈澜舟一年，相信他所说的，一年后，他会处理好所有她的后顾之忧，与她安澜一生，白首与共。
瓮声垂目，盯着碗上的一处小豁口，淡淡开口：
“找房子，过除夕，等元月开市，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元宝食堂的分铺。”
“什么？你要开分铺，你不回青州啦？”
包诚有些诧异，为女儿要留在京城的决定，有些不解。
顾东篱摇了摇头：
“我要留在京城。”
沈澜舟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顾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早猜她不死心，这一试探，就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