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有经验也架不住年龄限制。
若是七年后的自己，凭着一股意志力尚可以支撑，但七年前的小东篱，根本没本事拉着心柔回到驿站。
体力严重透支，每走一步都是极限。
更可怕的是，月亮被遮蔽，方向迷失，只能凭只觉麻木前行。
终是爬下了山麓，来到了一方天然山坑溪潭，这儿是活水，会汇入青州城外的运河中去，所以顾东篱心想，再不济，就沿着溪流走，只要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就行了！
只是该来的永远逃不掉。
溪水传声，另一边的马蹄声隐约传来，危险只有一潭之隔。
顾东篱浑身力竭，
瘫软倒在地上，钱管家请来的杀手，还是迎面碰上了。
心柔在藤椅上歇了许久，这会儿已有些缓了过来。
她站起身，把顾东篱搀扶起来，轻声道：
“好孩子，你已经尽力了，我命该如此，不必再争——你躲到这方竹篾藤椅下，夜色漆黑，她们不会注意到你的，等合适的机会，你再去驿站和澜舟汇合，就说我被软禁在心安堂，请他求襄王府派人相救，其它的，自是不必提了。”
娓娓清谈，把最后的遗言，用这种方式从容说出口。
顾东篱拼命摇头，却也阻挡不了心柔坚决赴死的决心。
“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不信，我明明努力去做了……为什么改变不了？为什么？”
她的情绪有点奔溃。
从前心柔听不懂小丫头再说什么，可将死之时，灵犀一动，竟莫名明白了几分。
气质清冷，眸色低沉，她喑哑着嗓子，宽慰道：
“你已经改变了许多，你消除了我们母子心结隔阂，赐予我这温暖欢心的三月时光，最重要的是，你一定会救下澜舟，赠他自由。”
顾东篱抬头，愣怔看向心柔——
四目相对，感激、不舍、心疼、歉疚在彼此的目光中逗留，最后凝再眼角边的一滴泪。
珍重诀别。
…
…
等扮作土匪模样的杀手赶到的时候，心柔一个人坐在竹篾编成的拖椅上。
她无视危险来临，清冷的侧颜绝丽，一身孑然，无畏死亡。
杀手受雇干活，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从容赴死的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照着尼姑们所说，沈家少爷把人救走了，瘦瘦高高一个男人，怎得不保护她，自己先溜了不成？
“不必找了，他已经走了，你们取走我的性命，回去复命吧。”
杀手头子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徒手拿捏住心柔的肩膀。
自己还不曾出几分力气，已疼得女人眉
头一皱，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果然，中毒不轻，时日无多了。
冷哼一声，杀手头子心中了然：
这种将死的女人，实在是累赘！要是两个人一起跑，必然双双死在自己的刀下，留下累赘自己逃生，还算有些脑子，懂得取舍。
“你这般上路，定然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我给你一个痛快，我和兄弟们拿钱办事，你要怨念不散，别找到我的头上，冤有头，债有主，寻沈家的祸事去吧。”
言罢，他缓缓抽出了钢刀——
刀身反射着稀薄的月光，刺目寒意，铮然作响。
心柔挺直脊背，双手死死攥紧身下藤椅，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