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碗震然一抖，洒出不少海蜒汤来。
女人被丈夫的暴脾气惊了一跳，忙劝阻，低声呵道：
“你做啥子，牛脾气冲着人瑞丰的坏嘎嘎使去，在这里耍什么横？”
顾东篱也不恼，反而笑盈盈道：
“大哥脾气大，瑞丰的伙计若被砸上两拳头，想必也就肯兑粮了~”
女人似乎有些懂她的意思了，试探问了一嘴：
“姑娘的意思，是叫咱们回村里说去——只要蛮狠凶恶一些，瑞丰就肯给私下里的兑粮？乡亲们听见了，见咱家兑了粮米回来，一定也会挥着老拳儿，上瑞丰试上一试
的。”
还是当娘子的聪慧一些，一点就透了。
顾东篱笑着点头，煞是鸡贼：
“凭他铜墙铁壁，只要开了一道口子，便堵不住悠悠众口啦！富贵人家也就罢了，你们一穷二白，没权没势，若能凭拳头兑来粮食，总归都会去的，至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女人晓得顾东篱的米粮不是白拿的。
不过，只是要自己回村子里说个谎儿，要是真能如她所说，大家都能在粮行里兑了手中积压的粮票，那也是为村里做了一件大好事哩。
待狼吞虎咽吃罢了饭，小
犁满足睡去，一家人脸色困倦，顾东篱也不好叨扰了。
她让翠花晚上自信看顾着，自己收拾好碗筷，轻掩房门，离开元宝食堂。
……
夜已深，爹妈已经家去了。
铺子外月影婆娑，枯木枝节在地上投下影子，只有毛豆儿还提着一盏风灯，一直立在巷口等着她。
见人来了，他上前一步，憨笑道：
“这几日城里不太平，小偷贼盗越发多了起来，你可要小心。”
顾东篱瞧他这几日消瘦了许多，胡渣蔓在下巴上，明明是个小伙子，这般看起来倒像个小老头：
“走投无路的
人多了，治安自然就差了，仓库你得仔细盯着——走吧，还没吃晚饭吧，咱们去吃碗热汤面去？”
“面摊子早没了，粮价涨成这样，一罗到底的面儿也贵得紧，他的热汤面得卖多少才够本钱？不仅仅是饭口小摊，便是二荤、切面铺子也大多关门上门儿，不再营业。”
毛豆儿心里憋着气，又恨自己人微言轻，只有一身力气，帮不了大伙儿什么。
看着粮价一天天的疯长，他恨不得把瑞丰莫三的脑袋拧下来！
身居粮食会会长之职，以权谋私，至百姓生死于不顾。
卖粮票的时
候眉开眼笑，到了兑粮就成怂包软蛋，不敢得罪富商贵族，只会拿小老百姓欺负！
“毛豆儿，明个儿你派人去瑞丰门口看着，若有整村的农户集体来兑粮，你便叫上徐挺一块去，在边上帮腔起哄，就算要把瑞丰的门板儿给拆了，也要叫他们开仓兑粮！”
毛豆儿很惊讶，心里有跃跃欲试，他想收拾那帮龟孙子老久了：
“聚众闹事，衙门不管么？”
“嘿，你放心，友军心里敞亮，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哒！”
顾东篱捏着拳头，轻捶了他一笑，笑得眉眼弯弯，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