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要怕她！”
这个时候，林氏从铺中姗姗来迟，她脸色比锅底还黑，气得牙根打颤，面容扭曲。
小林氏见救兵到了，忙躲到她身边，苦着脸道：
“娘呀，小丫头片子怎得变成这副模样儿，难不成是爹妈怂恿，叫她这般顶撞自家长辈的不成？您也是心疼老三，才取了自家米粮做个人情罢了，街坊邻居送菜送饭，还要闹去官府丢人不成？”
林氏挺着老腰板，安抚小林氏。
论亲疏，既是同姓的娘家人又是儿媳妇，肯定比顾东篱这个外孙女更亲近些。
扫了一圈看戏的街坊邻居，林氏大言不惭道：
“小丫头要报官，那咱就随她走一趟
，来日全青州城都晓得，她这个不孝顺的混账东西，是怎么亲手把姥娘、三舅妈送进牢房的！”
呵，说来说去，还是想要道德绑架。
好在顾东篱心中早有计较，一番说辞成竹在胸，故意仰着脖子，对着阁楼窗口喊话。
“公道自在人心，若真有闲话，我闭上耳朵就是了！”
眸光一凛，笑得诡魅，她学着沈澜舟散漫腹黑的模样儿，慢搭着音后道：
“只不过嘛，若是官府定了这一桩窃案，不说如何惩处，光姥爷的举业文书上，就已经留下一笔污点，说不定连秋闱考试也参加不吧？”
科举查三代，父母妻儿，都得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若
出身贱籍、戏伶、或是有过官府案底，都累及家人不得举业考试，做官补缺。
这算是一支锋利的嚆矢，牢牢钉在了林氏和小林氏的心口处。
平日里她们后院再怎么起火，顾老头也不甚搭理，可但凡涉及到他的举业仕途，那就是平地起惊雷，决计无法容忍的事。
蛇打七寸，顾东篱把屎盆子扔到了顾老头身上，不怕他不出手，教训这两个贱妇。
果不其然，她才将这话喊出口，阁楼就有了动静！
顾老头一身洗得发浆长衫，身体微微佝偻着，平板着眉脸，从阁楼上走了下来。
“老爷，你且听我说——”
林氏本就十分怕他，因是有秀才
功名在身，所以平日里也都唤他一声老爷。
顾老头对她的讨好解释根本不买账，铁青着脸色走到了铺外。
往日清贫、寄人篱下，他都忍了下来，甚至觉得寒门出贵子，清贫也是一种磨砺，能为他积攒科鲤鱼跃龙门的好福气。
可现在林氏就要被自家外孙女送去官府了！
若盗窃罪名成立，岂不是自己这一辈子的苦都白吃了？他已是一把年纪，若再考不中举人，又有何面目去见黄泉下的授业恩师？
念至此，他气得浑身发颤抖如筛糠。
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了老婆子的脸上，振着衣袖，怒叱道：
“贱妇！你去官府走上一趟，丢得究
竟是谁人的脸面？”
“老爷，这全然不能怪我呀！我不过自家女儿的东西，怎得就成了贼了呢？”
林氏捂着脸，委屈不已。
顾老头冷哼一声：“不问自取是为盗，钱箱一事，四丫头已与你说清道明，这本就是铺中财物，你非但不觉醒，还变本加厉，连灶房里的米粮也要偷拿，实在卑劣！我自问一生虽清贫自苦，但恪守圣人之言，绝不行乱纪违法之事，你身为内妇，丢尽颜面，已是犯了七出之条的盗窃，今日我便要休了你！”
此言一出，包括顾东篱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顾老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要了林氏的老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