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皇帝的寝宫兰殿被禁军团团把守住,殿内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些日子里皇帝亲用的饮食起居物品被一一查验,这架势宫人们个个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小命下一秒就没了,一时间整个宫中仿佛被阴云所笼罩,平静中仿佛有万钧的压力悬在头顶。
“侯爷,这两天该查的都查了。连杜太医都确认了陛下……的确不是外力所为。如今天气渐暖了,这样查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该大殓了。”四喜跪地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眼眶湿润。
萧骋原本神色尚且勉强算得上平静,可陡然听了他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神情又变了,那双已经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抬起,望向了跪在地上的四喜。
随即他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床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的人。似乎在寻求着什么解释,等待有人反驳他的话。
这一片寂静中,跪伏在地上的四喜将头埋得更低了,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可是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死寂。
那片平静却如同凌迟,萧骋的脑海中心脏里,似乎有人在用刀子不停地搅动。他额上,手背上的青筋瞬间绷起,不堪忍受的痛苦很快如同一条毒蛇般,将他的神智狠狠咬住,在剧痛中他察觉到自己不停地被往下拽去,拽到没有一丝日光的地底深处。
那里到处是尸山血海熔岩炼浆。他整个人都被腐烂的气息死死裹住,身体浸透在那一片血红中,浑身是被烧灼的剧烈疼痛。他想张开口喘气,可是一张口便有烧红的岩浆涌入口鼻中,所过之处鼻间喉管是一片血肉模糊。
他盯着床上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滞涩,仿佛有血块堵在喉咙中:“准备大殓,宣读陛下遗诏,请新主登基。”
啪———
头脑中的那根弦彻底烧断,那座高楼摇摇欲坠。
萧骋抬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然后又看到有人上前来为楚瑜更衣,在他们手下,楚瑜任人摆布,没有一丝生机。
他冷冷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一向因为疼痛而混沌麻痹的意识挣动了一下,随即滔天的剧痛重现席卷而来,他重重喘息了一下,他听见了,声音沙哑如同兽类的嘶鸣。
布料的摩擦声,自己的喘息声在他耳边。他看见一名宫人扶着楚瑜的脑袋,那乌黑柔软的发丝从他指间穿过,他死死地盯着。然后那宫人手移开,那颗头颅便无力地歪倒在一边。
轰然一声,所有的一切彻底倒塌。
萧骋犹如发了疯,他用最原始的力气将围在楚瑜身边的人全都推开,冲过去跪在了床前,他将人抱在怀里,然后不停地哀求,一声比一声凄然:“醒醒!”
“怀熙,你醒醒!”
“求求你!”他双目赤红,喉咙里如同濒死的兽类一样发出凄厉的哀嚎:“别这么对我——我错了,你不要这么对我啊。”
“你杀了我,我愿意死,只要你醒过来你亲手杀了我……”
极致的痛苦将他所有的理智全都吞噬,那痛苦如同一双双利爪朝他而来,他环视一周都找不到任何可以帮他逃脱这种痛苦的东西,萧骋眼眶赤红,喘息了一声他放下楚瑜,发了狠开始冲到了殿外。
被他推倒在地的宫人被面前这一幕吓到神魂俱震,还是四喜先反应过来:“快,拦住昭阳侯!”
门外的侍卫见他双目赤红面色狰狞地冲出来,都忍不住吓得往后退,萧骋却上前抓住了一个侍卫,猛地拔出了他的佩刀。
“愣着干嘛,快拦住侯爷!”
更多的侍卫涌上前,不过他们不敢上前,只围在一旁伺机而动。
可萧骋手中握着刀却没有伤人的意思,他刀刃朝内,寒光在日光下一闪,他一刀砍在了自己的膝前,这一刀森然见骨,鲜血很快顺
着袖袍长靴滴在地上,他却哈哈笑了笑,目光中染上疯狂的血色。
又是噗呲一声,一刀砍在自己的左臂处——
围在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脸上都出现惊恐的神色。四喜看着心中也渐渐凉下去,他这样癫狂的举止就像是……发疯了。
这样下去,他怕不是要将自己一刀一刀凌迟而死。
对,他似乎就是这么想的。
四喜思及他刚才的话再想到他这样的做法,心中这个念头一成形,他心一颤便脱口喊道:“侯爷,陛下交代过奴婢,有话要带给您,您不想听吗?”
他只是情急之下的一喊,谁知萧骋听了他的话,手中的刀当啷落地,他走过来,看着四喜问:“什么话?”
其实根本就没有,陛下去得突然,哪里来得及和他交代过什么话。
可此时四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新主年幼,贵妃柔弱。陛下说请侯爷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定好好照拂好大皇子和贵妃娘娘。”
萧骋血红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忽然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你在骗我,陛下如此恨我,他怎么可能会说这些。”
“他恨我让他处处受制,恨我是萧家人,他恨不得我死了,他才开心。”
四喜听了眼眶一红,却摇头难过地再说不出话来。
可是萧骋却仍然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大皇子……对,还有大皇子。”
“他连死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