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非但没有让萧骋的脸色缓和分毫,反而无异于火上浇油,萧骋看着楚瑜,说道:“那陛下呢,事到如今,陛下何必还用这一套来对付我?”
“对付你?”楚瑜怒道:“朕三番两次对你低声下气,你却半点面子不给,还要朕如何?”
“低声下气?”萧骋的神色比刚才更冷,说:“我何曾要你低声下气了,楚怀熙,你当我什么?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刚才你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萧骋虽然是一介武将,但也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你想要儿子,便死死防着我不让我得到半分消息。你想要弄死楚珞,便不惜弄出一场莫须有的刺杀,在我面前演一出苦肉计耍得我团团转,看我为你担心,让我在殿外看你和贵妃娘娘亲亲热热还愧疚得要死。”
“贵妃娘娘,日日都在贵妃娘娘那里。你明明知道我介意得要死,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每夜想到你在那个女人那里留宿,抱着儿子一家三口不知道多快活,我就要活活被逼疯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何曾想过我?”萧骋一双眼睛明明蕴含着浓烈的怒火,锐利的视线看过来时却让人觉得寒若冰窟。
“你如今过来又是为了什么?”萧骋问道:“就像你自己说的,因为我手握重兵,楚怀熙你说的没错!你他妈就是这么想的,你他妈对我就是这副恨不得一句话里拐三道弯,对贵妃娘娘就是真心相待,心里话什么都能说!”
楚瑜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居然把他激成这样,更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已经什么都很清楚,不是怀疑,是非常笃定。
他脸色变了变,平息了一下自己强烈到不正常的心跳,苍白的嘴唇微启,冷声道:“萧骋,你实在太放肆了。”
萧骋狭长的眼眸微凝,捏了捏手掌,却看着楚瑜,目光中有着几分压抑的痛苦:“放肆?”
“陛下既然觉得臣放肆,那便治臣欺君之罪吧。”
四喜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事态居然演变成了这样,反倒真怕楚瑜一怒之下给萧骋治了罪,这样事情当真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萧骋说的是让楚瑜给他治罪的话,但目光中却是没有半分认错的意思,他定定地看着楚瑜,没有半点身为臣子的自觉。
“治你的罪?”楚瑜扯了扯嘴角,说:“昭阳侯不是很清楚吗,朕哪里敢治你的罪?
”
“难道是嫌这位子坐腻了,还是嫌活得不够长吗?”
楚瑜扶着桌案的手指微微发僵,他慢慢站起来,对着四喜道:“回宫吧。”
四喜扶着楚瑜上了马车,见他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泛出不正常的青白,眉心凝聚着沉重的倦意,面色苍白不已,心中难免担忧不已。
“陛下你怎么样,可是身体不适,奴婢让马车慢点?”
原本靠着正闭目养神的楚瑜闻言,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难道这还不够慢吗?依照这速度,朕估计天黑都回不了宫。”
四喜却笑了笑:“哪里有这么慢,陛下又同奴婢说笑了。”
四喜灌好了热水,将手炉塞进楚瑜的手里,眼看着他的指尖终于有了些许的血色,才松了口气。
楚瑜看了他一眼,说:“四喜,你今年不过才二十吧?”
四喜听陛下突然这么问,一时愣了愣,却听楚瑜已经闭上了眼睛,说:“朕拟个旨,等哪天朕要是不用你伺候了……就在宫外给你赐座宅子,出宫养老去吧。”
刚才终于和男主吵了一架,楚瑜浑身舒爽,萧骋摊牌摊得彻底,他的心情美丽得我很彻底。对着四喜这个炮灰也懒得装深沉装难过,倒是可以展望一下这个即将完成的任务。
四喜闻言心头一颤,但是还是低声说了句:“奴婢一辈子伺候皇上,除非皇上嫌奴婢碍眼……”
楚瑜倒是没说话,但听他语气居然带了点哭腔,睁开眼睛抱臂打量了一下他这么快就红了的眼眶,笑道:“当然不是现在,现在勉强还算顺眼……”
四喜被楚瑜的笑容给晃了一下眼睛,他连忙低头,担忧地说道:“陛下刚才和昭阳侯闹成那样,会不会对陛下不利……”
“暂时还不会。”他抬起手按了按自己左胸口处隐隐作痛的地方,淡淡地道:“至于以后……”
“却一定会。”
楚瑜看了眼身旁已经呆愣的四喜,问:“你信不信?”
尽管四喜也隐隐有这种不安的预感,但是经过楚瑜这么说出来还是让他忍不住无端打了个冷噤。
“血浓于水,这种天然的羁绊无论如何都是斩不断的,楚珞,朕目前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
“萧骋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护他护得紧,朕现在反倒不好下手了。”
四喜心情沉重,只觉得楚瑜的恨意这么深,倒不是件好事。可他也只能劝道:“陛下,来日方长。”
楚瑜看了他一眼后,却没说什么,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疲倦地说:“朕睡一会儿。”
“陛下睡吧,奴婢给您守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喜却见楚瑜脸上冒出了不少冷汗,他刚手忙脚乱地要找手帕,却见楚瑜五指紧紧攥住了自己胸前的衣襟,手中的暖炉滚到地上,偏过头重重地呕出了一口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