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经全暗,宫人掌了灯。萧骋见楚瑜从刚才自己进来时起就一脸困倦的样子,此时眉心轻皱,低垂的眼睫在他垂下时形成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弧度,煌煌的灯光下,萧骋甚至能看见眼睫末梢在鼻翼两侧投下的浅淡阴影。
蒸腾的热意让萧骋有些坐不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心紧捏,却见楚瑜眉心蹙得更深,淡淡地说:“知道。”
“听说皇兄病了,太医前几天诊了说是很重的风寒。太后听了,不忍心他重病还在内惩院受苦,就将皇兄接回了安宁宫。”
“既然太后相求,朕就允了,以后便让皇兄在永宁宫住着吧,总之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也是朕皇兄。”他神情倦怠,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说完这些便撑着头看萧骋就不再说下去了。
他这一番话,看似说得轻描淡写,可是落在萧骋耳里却不是那回事,完全变味了。当年楚珞做的事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更不用说楚瑜现在身体差成这样,一到冬天就犯心疾,备受折磨。这几乎全拜他楚珞所赐,如今太后一句病了就想将当年楚珞的罪行轻轻揭过,萧骋光是想着就觉得怒从心起,恨他戚太后不明是非,半点不把楚瑜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也对,戚太后与他姑姑在未进宫前便情同姐妹,当年得先皇的宠爱被封为了贵妃,但膝下一直无子,便将他姑姑的孩子,也就是楚珞当作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来看待。而楚瑜的生母早就不在人世,如今虽说按照礼制楚瑜尊她一句母后,但其实说来,两人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半点亲情。
她偏袒楚珞,萧骋本就不该意外。
头脑中的画面瞬间被驱散,那隐隐的燥热被另一种猝然升起来的怒意给压了下去,萧骋目光在楚瑜眉心处停留片刻,半晌之后才冷笑了一声:“是吗?养病?”
只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楚瑜眼睁睁地看他在他眉宇间的怒意和戾气却越来越浓,就在楚瑜觉得他抬起手要爆发之时,萧骋才隐忍着怒气,站起来在殿内走了两圈,正欲抬脚要将殿内燃着的炉子给踹了,旁边的楚瑜才终于抬起眼淡淡提醒了一句:“那是朕的博山炉,就这一个,换一个踹吧。”
萧骋怒气一滞,硬生生收回脚扭头看着楚瑜怒道:“我看是他戚太后欺人太甚!”
“你如何能答应她?”
怒意如同烈火在萧骋的胸口烧灼,他走回榻边道:“我看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不是还要再朝着你的胸口戳一个碗大的窟窿你才能长记性?”
楚瑜没回答,只是淡淡地揉着额心来了一句:“头疼,坐下来说话吧。”
萧骋见他眉心紧皱,抬手揉着眉心默然不语。脸色又极其苍白,似乎真的不舒服,才明白他从今天上午见面时就一直说的“头疼”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当真头疼。
萧骋果真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旁边,将楚瑜的手拉下来,皱眉看着他道:“怎么又有头疼的毛病了,你真是……真是……那群没用的,也不知道宣太医。”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叹了两次气,眉间焦躁夹杂着忧心,似乎想说什么对上楚瑜一双漆黑的眼睛又只能硬生生憋着,半晌他才转过头,提高声音怒道:“还不滚个人进来,去宣太医。”
一直候在殿外的四喜听到声音立马就滚了进来,看到昭阳侯正大剌剌地坐在龙榻边,脸上的表情只是顿了一下,心说果然,怪不得陛下让他多备一双碗筷呢。
原来是昭阳侯又来了。
真是丝毫都不意外呢。
“陛下身体不适吗,不过晚膳已经备好了,还是说先用晚膳?奴婢先去让太医过来候着,等陛下用完晚膳再看?”
这说的什么话,吃饭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可萧骋正要发火,却听一旁的楚瑜开口道:“先用
膳吧,不用传太医了,老毛病。吩咐厨房给昭阳侯加两个菜就行。”
“老毛病?”萧骋看着楚瑜,问:“怎么又落下头疼的老毛病了?之前太医怎么说,难道头疼就这样生生捱着吗?也没有别的法子?”
“别问了,朕都快被你烦死了,萧骋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啰嗦,闭嘴,让朕清净一点。”楚瑜面无表情,不耐烦地看着萧骋道:“从现在开始,做一个只会陪朕吃饭的哑巴,不然就滚出朕的兰殿。”
萧骋今天巴巴地送上门来,原本脸上颜面就挂不住,还被楚瑜这么不留情面地骂了一遭,心中可以说十分不痛快,要是寻常估计当场就要走人了。只是此刻怎么也抬不动脚,又担心楚瑜当真嫌他烦让他走,于是竟然当真乖乖闭嘴,端坐在一旁等着上菜了。
而此时,传膳的宫人已经进了内殿,为免楚瑜再受冻,四喜便干脆吩咐人在榻上放了张小几,才命人开始布菜。
萧骋往几上扫了一眼,全都是些没点荤腥的小菜,知道的说是皇帝的御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山里小庙土和尚的素斋呢。
“陛下的口味清淡,中午是知道侯爷要来所以早早命奴婢准备了些不一样的菜式,晚上侯爷来得突然,若是不喜欢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做了别的,稍等个片刻就好。”
“算了,也不必这么麻烦。”在漠南行军时饿得狠了什么不能吃,只是他没有想到,楚瑜贵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