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时拉了拉老妇,走到萧议身前福了福,解释:
“萧大人,嬷嬷平日里也就是这么个脾气,绝无恶意,还望大人海涵……”
说罢又鞠了一躬。
萧议倒没往心里去,鼻中又是那种香气萦绕。
他急忙又秉定心神,但这次似乎真没有恍惚。
难道那些幻觉真仅仅是自己年少血气方刚,久坐堂内,又无处发泄所致?
他一向就事论事,虽不嘴软道歉,但想着本就是今日冤枉了她二人,此刻语气也稍霁:
“这个院子,是用来收留孤儿的?”
平康坊地下城内孤儿甚多,往往被金钱帮抓去训练成死士,或当成货物一般买卖。
地下城就像长安的黑暗一面,存在已久又与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相连。官府一向管不到,也不敢管。
安玉若轻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箫议话音甫落,门口便有三四个孩子趴在门框上好奇地张望。
“老师,弟子们完成了功课听闻声响便过来了。咦,这位……先生可是客人?”
一位目光澄澈的清秀男孩开口问道,态度恭敬镇定,且不卑不亢。
眼中似有精光。
饶是萧议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寒门出才子,许是不错。
安玉若抱歉地看向萧议,见他脸上万古不变的漠然表情,急匆匆将几位孩子推到了外边,让他们自己去玩。
“你们啊,快出去玩吧!”
“老师,那位大哥哥是你的……”
“吴林,你再胡说便给我抄《三字经》五百遍!”
几个小孩阴谋得逞,便开了门蹦蹦跳跳出去了。
……
不一会,安玉若又回来了。
或许是由于小跑带拽,此刻脸上已然有些潮红,樱口喘着气,鬓角的青丝也凌乱了些。
她轻轻将它们捋到了耳后,动作清雅而优美。
宛如一幅画卷。
萧议不由多看了几眼。
而安玉若也抬起了头,她与他的目光终于对到了一起。
萧议未曾想,恍惚又这么突然地来了。
~~~
二十五年,腊月二十。
安世继被赐毒酒,死于狱中。
安家一下子轰然倒塌,树倒猢狲散。安世继膝下的独女安玉若再无依靠。
她本就天仙般姿容,早被传为第一美人。
这长安第一美人,此刻便成了一朵人人觊觎,人人都可采摘的花,此时却进了萧议的私宅——梅苑。
梅苑,书房内。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萧议把玩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眼眸微抬。
此刻,安玉若正两只手紧紧攥着,垂着眸子,眼中含着泪光,头上流云般的青丝松垮了一束,低垂在眼前。
配上抿起的薄唇,真是异样的妩媚。
萧议的心头颤了,不受约束似的。
她慢慢地、柔柔地将这束淘气的秀发挽于耳后,耳根红了红。
“回话……”
萧议挪不开眼睛,感觉喉咙里像浸了沙子一般,嘴唇上也似乎干裂了。
安玉若似乎下定了决心,她握了握拳,抬起眼眸,坚定却小声道:
“大人,我愿为您外室,只求大人为阿耶洗去冤屈!”
萧议用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嗤笑一声:
“安玉若,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
安玉若似乎未曾听闻,缓缓走近,带起一阵幽香。
她伸出葱指,脸上早已灼若芙蕖,颤巍巍地按住了萧议的肩膀,轻柔地捏着、敲着、推着。
虽然有丝丝颤抖。
如春风细雨。
这是她和阿娘学的,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阿耶说,萧议一定会保下自己。
可是,自己要为阿耶……洗清冤屈!
“大人……”
这一声似娇似媚的话,让萧议气血上涌,脑袋里同霍然炸开一般。
最难承受的便是美人恩啊……
萧议微微侧头,桃花眼里似乎要把安玉若融进去,但脸上还是那么冷漠。
他的声音微颤,已然没了往日冰凉:
“再说。”
从此,长安再无安玉若,只有萧议的外室。
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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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大人?”
安玉若轻轻唤着。
萧议缓过神来,稳住身子,避开了安玉若的眸光。
“无事。”
萧议不信鬼神,但这一刻有一丝丝动摇了。
一个个碎片般的幻觉,竟然生生扎根于脑海之中,宣示着这是属于他的记忆。
难道这真是前世?
难道自己真的让她当了外室?
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年少血气太旺……
自己刚刚吸入了香气未生恍惚,却不想见到那双含着水雾,纳着万般柔情的眸子后却又迷失。
真真是……魔怔了吧……
萧伯言!
如此,他便不再把安玉若当成妖女。
只是说服自己是操劳过度所致,又恰巧碰到安玉若这般美人,生了旖旎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