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飘摇着,而赵一洲身周却仿佛凝滞了一般。
李宝天一动不动,看起来却是与风光融汇一体,随风而动,气质缥缈。
一个在动却极静,一个极静却在动,将画面割裂又无比和谐,让所有看着的人都感到颤栗。
突然,李宝天动了。
在赵一洲经过他两边,两个迥然不同的气场即将碰撞在一起时,他突然抬起脚来,一手脱下鞋丢进了水中。
“小子!”
李宝天喊道。
赵一洲回过神来,镜头中的他也变得鲜活了。
他疑惑地看着李宝天,微微皱起眉头。
“去把鞋捡回来。”
李宝天指着水中的布鞋,咧嘴笑道。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愚弄,更多的是考量。
赵一洲看了一眼他光着的一只脚,脚上满是污垢,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又低头看了一眼漂在水上的布鞋在水波中晃晃悠悠的,被水浸透了的它飘出一滩污水。
赵一洲眼神一凝,握紧了拳头。
这个刚才看起来还缩着像是个小女子的年轻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戾气。
尽管依旧看起来瘦弱,但周边的观众们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冲上去暴打这个糟老头子。
李宝天依旧脸上含笑,审视着赵一洲。
尽管他的形象糟糕透了,但却很奇妙的与大自然有一股和谐感。
赵一洲眼神逐渐冷静了下来,眉头依旧紧皱着,但脸上的神色已经从愤怒变成了惊疑不定。
片刻之后,赵一洲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桥下走去。
他来到岸边,皱着鼻子将鞋捡起来,走回桥上。
“给我穿上。”
李宝天抬起脚,大大咧咧地说道。
赵一洲凝视着李宝天,张安也急忙将镜头对准了他的眼神。
这个眼神中,充满不解、逼视、探究。监视器前的张安心中一颤,只觉自己的内心似乎都要被看穿了。
赵一洲的嘴角略微一抽动,脸上满是无奈。
他看不穿这个老人,于是他准备赌一把。
赵一洲慢慢收回眼神,慢慢单膝跪在地上,忍着心中的不适为李宝天穿上了鞋。
他缓缓站起身来,然而李宝天却是哈哈大笑着,转身往桥下走去。
“孺子可教也!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
李宝天的声音在风中缥缈,竟走出了仙人般的风范。
若是换上一身行头,说他扮演的是一位老神仙都没有任何违和感。
赵一洲像是一座石雕一般,深深凝视着李宝天的背影。
此时,赵一洲不动了,然而神色的不平静却让镜头都为之波涛汹涌。
“咔!”
张安大声喊道。
周围围观众人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两人演戏的时候,他们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生怕影响到了这两位。
“痛快,痛快!”
李宝天走了回来,哈哈大笑着说道。
赵一洲也不由笑了,这是他从业以来,拍过的最酣畅淋漓的一场戏。
尽管这一场戏没有很强的戏剧冲突,但两人都是演技登峰造极之辈,所有的表情、动作乃至于环境,都能被他们利用到了极致。
看似简单平淡,然而换一个人站到两人面前,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其他人在镜头中没有任何存在感。
可谓是,棋逢对手。
“李老师宝刀未老,厉害。”
赵一洲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能够接下他演技全力爆发,甚至平分秋色,李宝天是赵一洲遇到的第一个。
“你这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岁数都能当你爷爷了,跟你一个小辈不分上下,说起来我这老脸都红。”
李宝天摇了摇头,感慨道。
“这是好事,哈哈。”
拍出一场经典的戏,张安就像是三伏天吃了冰棍,浑身上下都舒坦无比,笑着说道。
“在理,有这样的后浪,是大好事啊!”
只有庸才才会担心害怕被后来者超越,显然以李宝天对演戏的热爱,看到赵一洲这样的年轻人只会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来,把刚才拍出来的给我看看。”
李宝天转头看向张安,说道。
张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提心吊胆地将回放着刚才拍下的画面。
“马马虎虎吧。”
看完,李宝天淡淡说道。
张安有些委屈,属实是两人的演技也没有给他太多的发挥余地,基本上都是两人在带着镜头走。
不过,张安确实也不是玩光影艺术的高手。在剧组的统筹调度方面,张安能力出众,一人就能将典藏华夏这么大一个剧组安排的井井有条,但还称不上大师级导演。
“李老师,咱们继续?”
赵一洲笑着说道,为张安解围。
这李老先生就是这么一个性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对于水平不足的导演和剧组来说,这样的演员的确是戏霸。因为他的眼中只有戏,戏不好,管你是导演还是投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开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