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霆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轻轻一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听了顾妄言这一番话，他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
“言言……”顾婉如鼻头一酸，“你该不会是听了二哥的话，才一直绷着没有哭吧……”
顾婉如想的，就是大家这一刻都在思考的。
包括他妈妈在内，他们都以为，当初言言在他爸爸去世后一直没有哭是因为吓坏了，又或者是受到了太大刺激以至于失去了哭的情绪。
但今天这番话却让他们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有没有可能，是孩子爸爸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对孩子说了些安慰的话，言言却将它当做了一种使命，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定不要在妈妈面前哭，所以才会……
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做到在失去了至亲的情况下忍住悲伤？
他只能不断地逼迫自己，给自己洗脑，强行不悲伤，继而不可避免地让自己陷入了精神病态的漩涡，越沉越深……
“嗯，”到了这个时候，顾妄言再没有藏着的必要，点点头说，“我答应老爸的。”
“傻瓜……”沈向霆眼里情绪复杂，“爸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他知道言言会因为他那些“遗言”而把自己圈在了那个使命感中，这种不属于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成熟与懂事成为了让他生病的源头……
顾爸一定会后悔说过那些话的。
谁能想到，一个孩子会那么严格地执行着他的嘱托。
顾老撇开头，双眸已经通红。
明耀啊明耀……
你应该想不到，这孩子会因为你的几句临终之言，便给自己加了一身的枷锁吧……
顾婉如上前，从背后抱住了那个让她心疼的孩子，哽咽道：“你这个傻孩子……有什么事跟家里说啊……你那时才多大，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
“那是我跟老爸的约定。”
“你笨蛋啊你！你爸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想你好好地活下去……和你妈妈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唔……”顾妄言忽然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顾婉如哑然。
沈向霆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怎么了？”
“头好痛……”
祠堂里的人来不及感伤过去的事，面面相觑。
不好，言言不会是想起了些什么吧？
从他刚才那番讲述就能听出来，他对于之后是没有一点记忆的，否则不会只是平静地念着他爸临终前的这几句嘱托。
他们从刚刚开始就很担心且小心翼翼，就是怕说错了什么打开了他的记忆匣子。
他们害怕知道真相，所以宁可不知道，只愿言言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先出去！”顾老说。
顾妄言轻摇着头，反手抓住沈向霆的手臂，抓得很紧：“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别想了！没什么不对，我们先出去。”
顾妄言抓着他，不松手也不肯走，痛苦万分：“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才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
刚才听着他们的话，他就往回想了一下，老爸跟他说这些话时是什么情景。
然后他顿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的记忆乱七八糟的，仿佛空缺了什么一般。
于是他死命地回想，结果只换来脑袋的剧痛感，好像有什么要把他撕裂开似的。
等他察觉到这种状况的时候，他便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顾妄言抬起头，转身看着顾婉如他们：“姑姑……我是不是失忆了？”
“什么？”顾婉如第一时间是装傻，“什么失忆？”
“我失忆了。”这一次，他说的是肯定句。
顾妄言对自己的思维能力有信心，他忽然明白了。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是不完整的，它没有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有察觉到其中的不对，这就证明，是他主动放弃了那段记忆。
他在逃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逃避真相？
其实他只要去想，就会想明白其中的不对劲，可是他却逃避了这么多年！
所以他才一直没发现。
上辈子他就没和家里和解，更没和任何人说过他跟老爸的约定，以至于……
稀里糊涂的，到死都没有发现自己记忆里的逻辑链不对。
“老爸是怎么死的？”
他这犀利的一问，把大家给问住了。
顾婉如演技还不错，完全就是不知情的样子：“不是坠海吗？茫茫大海，我们搜寻了个把月，希望渺茫……”
“只是坠海吗？”顾妄言拧眉，“姑姑，我不信。能让我逃避现实的，绝不只是坠海那么简单。我为什么那么害怕知道真相，以至于把那些记忆都封锁起来？我为什么会害怕看到老爸的照片？是因为他是为了救我们牺牲的吗？不……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忘掉，就说明让我害怕的不是它。还有什么，比他牺牲更能刺激我？”
顾家人被问住了。
言言想明白得太突然，他们谁都没想过他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