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二房的人都没有露面,陆昊叫来几位军中将士帮忙,一起把棺材抬到了马车上。管家前面撒纸钱,陆昊和陆雪微扶棺,宁儿也穿着孝衫跟在后面。
寒冬腊月,街上没人,一路凄凉。
所谓拜路,要三步一跪,五步一拜。
送灵的队伍停,陆雪微回身跪下,弯腰磕头。这一路她不知磕了多少头,膝盖疼得打不了弯,她咬牙忍着。手掌磨破了,她忍着。腰酸的直不起来,她忍着。
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一片一片,疾风而过,那雪片就成了刀片,划的人脸生疼。
可余下的路还很长,陆雪微撑着身子起来,满心冰冷,而抬头的瞬间,不期然却撞上了一双眸子。
那双眸子很淡,很凉,似比这风雪更冷,可又是那般坚定,给了陆雪微很大的力量。
顾承继,他在灵车后面,腰上绑着孝布。
没有去想为什么,陆雪微转过身,在父亲担忧的目光下,冲他点了点头。
在城门口烧了纸钱,便不用在拜路了,之后便是去山上的墓园。
陆家原是京城人士,祖坟不在这里,只能把静姨娘安葬在军眷埋骨的陵园。
等安葬好静姨娘回来,天色已经晚了。陆雪微进门时,特意看了顾承继一眼,见他穿着下人穿的粗布棉袄,跟着管家去外院了。
原来这些日子来,他就在陆家,成了外院打杂的下人。
晚上,陆昊突然发起了高烧。
陆雪微给他诊脉,原是胸口一股郁气无法排解,内伤外感所致。倒也不用吃药,行针把郁气逼出来,再喝几碗姜糖水就是。
看着陆雪微拿出银针,陆昊实在有点惊奇。
“您放心,女儿有把握。”陆雪微道。
陆昊摇头,惊是惊,可他不怕。战场上,浑身带伤,生死不顾,还怕这几针不成,便让女儿练练手又如何。
他躺下,由着陆雪微行了几针,别说过后,胸口还真舒服了不少。
“阿微,爹记得你虽跟李郎中学了一年,可……”李郎中那句‘顽劣不可教’,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闲来看了几本医书,这一窍突然就通了。”陆雪微敷衍道。
陆昊点头,“有点本事傍身总是好的。”
“爹,姨娘的事,您释怀吧。”
“爹对不住她。”陆昊叹了一声道。
“她不怪您。”
陆昊摇头,“爹后悔,这么多年未曾好好待她,该到下面跟她赔罪才是,只是眼下还有大事未了,不敢轻言生死。”
陆雪微握住陆昊的手,皱眉道:“爹,您怎么能这么说,阿微只有您了。”
陆昊愧疚道:“是是,爹不该这么说。”
“爹,这次出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军中的事,你不必知道。”
“爹,阿微想听!”
陆昊见陆雪微感兴趣,这才说道:“此次攻打夜灵,朝廷为了振奋军心,特派秦王来监军。我们分成三股,从三个方向出发合为夜灵。爹任左先锋,秦王为中先锋,镇北大将军为右先锋。我带兵先到聚合点,却一直没有等到秦王和大将军,一场沙漠风暴后,我们迷了路,在沙漠中行了许久,粮草将用尽时终于到了一片绿洲。我们在那儿修整一番,接着调整路线,杀向了夜灵族右贤王的部落,取了右贤王人头,而后原路返了回来。”
这些,陆雪微是知道的。
“那秦王呢?”
“据说是被夜灵族的族长给俘了。”
“女儿常去守备府打听您的消息,无意中听了一句,说是行军路线图是秦王制定的,只有你们三位将领知道。那秦王被俘后,出卖了您和大将军,害你们不能汇合。”陆雪微道。
陆昊皱眉,“没根据的话,不可乱说。”
“那秦王真是这种人?”陆雪微问,她想知道父亲对顾承继是什么样的看法,这一点对说服他帮顾承继很重要。
“宣仁十二年,北魏大军南下,直逼盛京,崇宗和陈皇后未丢下百姓南逃,最后以死殉国。当时秦王还不满十岁,他骑马在阵前,就像一面旗帜,带领激愤的南晋将士北上,重新夺回了盛京,把北魏赶出了我们的疆域。”
“爹……”陆雪微见父亲眼睛红了。
“爹不知道,但爹不愿意相信是秦王出卖了我们,他是崇宗和陈皇后的儿子啊!”
顾承继总戴着铁面,所以爹并不知秦王的样貌,甚至于他就在陆家,爹见面也不识。
翌日,本是说定了开库房查账册,把陆雪微母亲的嫁妆还给她,可老夫人突然病了。病的倒是很及时,而库房的钥匙在她手上,根本没有交出来的意思。
“阿微,不如……”
“昨夜听父亲说,明日要回军营?”陆雪微打断了陆昊要说的话。
陆昊点头,“军中事务紧急。”
“内宅不宁,外忧不断。”她怅然道。
陆昊愣了愣,自然理儿是这个理儿,只是眼下老母亲病了,便是装的,他又能怎么办?
“既然祖母病了,那阿微去给给她老人家请安吧!”
“阿微……”
“父亲在这儿等一等,阿微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