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以放归的年纪,行为模式也差不多定调了,要不是有她异军突起,营地估计根本就不会考虑做两手准备,现在放出来接触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
接下来两周里保育员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对上了安澜的推测——目前营地设想当中的二代象群组成应该就是第二圈舍和第三圈舍的成员,顶多再加一些在阵地转移前被救助过来的新成员——在确信这些亚成年无法融入之后,雇员们立刻着手准备起了今年的放归程序。
最开始,他们似乎是想把亚成年运进草原。
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安澜知道营地已经联系好了车辆,也确定了初代象群目前所在的位置,还给第一圈舍里的居住者们做了几次相当全面的体检和生存能力监测,只等最后的运输。
然而,就在货车最终开进营地之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基普加各夫妇竟然打消了运送大象的念头,转而要求雇员们关闭第一圈舍,把全部五头亚成年都引到软放归区深处,然后打开了隔开那片特定区域和真正的草原的大门。
两天后,安澜“见到”了他们这样做的原因——
随着旱季渐深,食物开始变少,原本活动范围就十分靠近瓦哈里营地的初代象群并没有选择向未知的远方进发,而是向“家”的方向折返。
一个在过去几个月里渐渐耳熟起来的大象频道开始迅速迫近,象歌的意蕴也随之改变,那是怀念,那是眷恋,似乎还带着点新奇,仿佛它们无比笃定这次返程一定会给象群带来崭新的成员一样。
初代象群的族长是一头象牙非常短的母象,尾巴断了一截,左前腿上还有一道很粗的伤疤,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生命初期曾遭受过的苦难。
当它带着象群走到营地附近时,安澜正在软放归区深处观察金合欢树,其中一棵嗅起来有些腐坏,推起来又有点晃动,树干肯定是空了,恰巧七头亚成年都在附近,随便来两头就能把这棵大树推倒,把枝叶都拿来充下午茶。
她还在想喊谁来做苦力,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吼叫声,随之而来的是被刚刚维护过的泥塘掩盖了的分外庞杂的气息,就连大地都被撼动,轻微、但是不可辩驳地颤抖。
这是安澜第一次见到初代象群,也是她第一次看到维系了整个象群存在的、被瓦哈里营地当做骄傲的初代核心——名为阿瓦利的母象。
它的名字本身就象征着“起始”,而它在象群中的地位也佐证了这个名字的正确性,只要是它所走过的地方,任何成员都会恭敬地让开位置,哪怕是最凶猛的大公象也会老老实实地低下脑袋。
保育员们很清楚和象群打交道的规则,无论做什么都首先照顾到阿瓦利的需求,草料第一个放在了它的跟前,凉水第一个浇在了它的背后,表达亲昵和想念的爱抚,也是第一个落在了它的身上——而阿瓦利也非常明白自己的“使命”,用约束象群和完成“迎新任务”的方式回报了这份尊重。
有人习惯,自然就有人不习惯。
安澜带着小鸭子们活动时,总是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背上黏着一双眼睛,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但那既不是敌意的,也不是警惕的,如果非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种好奇,一种讶异,一种审视。
或许是认可了她在象群中的地位,也或许是它自己不愿意再接纳更多新成员,在营地逗留的全部时间里,阿瓦利都没有试图接近二代象群的成员。离开前的某个傍晚,这头传奇母象在大水塘边和二代象群做了唯一一次互动:和安澜友善地碰了碰鼻子。
因为双方的年龄和体型差距,那一碰不像是两名头象的交流,更像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的鼓励,当它抽身离去时,所有在近处的保育员们甚至都松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担心她会被巨象拱进水里,只有阿斯玛拍了拍她的脊背。
“有朝一日,你会变得和阿瓦利一样威风,一样威严。”她说,“你会做得比她更好。”
安澜嗅了嗅她的手臂,在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