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活率,在最好的年景里,卡拉都不敢保证新生儿的成活,更别说在情况不妙的当下。
今年的旱季似乎格外漫长。
象群经常活动的水塘里水位已经下降了一大截,原本卡拉进去洗澡时,水可以没过它的头顶,但是现在水却只能浸没它的腿弯,水潭总面积缩小到了原来的十分之一左右,在里面泡着的鱼类和龟类都也露出了神秘的面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非常危险。
水对非洲象来说无比重要,并不仅仅因为水是生命的源泉,还因为只有在有水的地方才能找到足够潮湿的泥浆,没有泥浆糊满大象的身体表面,它们就很容易因为暴晒而患上疾病,散热困难,甚至可能会因此死去。
如果雨季还不到来——如果,卡拉就得带着象群去避难所避难。
它并不担心自己找错方向,毕竟它所具备的生存智慧都是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下来的,是经过时间的检验的,它闭着眼睛都能走完那十几条可供迁徙的路线;它真正担心的是阿达尼亚的身孕。
假如小象在迁徙中出生......等待它的只有死亡。
一想到这里,卡拉就不得不谨慎,谨慎,再谨慎,倒是被它担忧着的小女儿阿达尼亚似乎完全不在意母亲的忧虑,只是自顾自地玩耍。
阿达尼亚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都已经习惯了有母亲顶在前头,习惯了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母亲来拿主意,母亲就是它们的靠山,它们的定海神针,它们的主心骨,即使它们都有敏锐的感知能力,可以自行分辨出危险有没有在发生,但只要有母亲在这里,一切问题好像就都会迎刃而解。
本来是这样的。
可是到了三周后,就连阿达尼亚也担心起来了。
让它没想到,也让所有母象没想到的是,已经过了正常母象该分娩的时段,小象仍然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阿达尼亚都忍不住有点怀疑自己——从大姐到二姐到三姐生下来的小象都没问题,怎么到它这里就不对劲了呢?总不能是知道外面环境恶劣,希望被继续带着跑吧?
其他母象也很疑惑不解。
它们找不出解决方案,只好围着幼妹安抚它,象鼻是大象浑身上下最灵活也最敏感的部位,也是它们对这个世界感知的重要来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卡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女儿们鼻子勾着鼻子,好像在说悄悄话一样。
时间就这样不停歇地走着。
怀孕二十五个月的时候,阿达尼亚已经有点愁过头了,事实上,整个象群里的成年非洲象们都有点愁过头,甚至已经愁到脱敏的地步了。又等了一周,草原上下了一场小雨,久旱逢甘霖,这场雨给大地带来了勃勃生机,象群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在缓慢复苏,就连最警惕的卡拉也慢慢放下了吊起来的心,把迁徙这个选项抛在了脑后。
而小象就是在这个时候降生到世界上的。
那天傍晚,阿达尼亚任性地离开家族去独自喝水——它又恢复了从前心大的模样,即使整个家族在后面追,都不妨碍它在栖息地附近招猫惹狗,有一次还想险些和某头长颈鹿干起架来——结果走到一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象的分娩是痛苦的,对那些比较有经验的母象来或许说会好一些,可对头次分娩的阿达尼亚来说就是个未知区域,它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妥当,只能按照本能的反应来行事,一边转圈,一边呼喊着家人的帮助。
也或许是傻人有傻福,正当其他母象赶过来,看着它气喘吁吁,想要施以援手的时候,忽然就有血水从它腿上往下流,一大团白色从尾部掉落下来,在地面上摔开,露出了里面灰色的小象。
母象们面面相觑,而阿达尼亚却也不管姐姐们的想法,拖着脐带就转圈往后看,想要看清楚自己生下来的小象是个什么模样。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用鼻子去触碰,结果刚一碰到,就被那种触感吓了一大跳,赶忙又收了回来。
眼看做妈妈的自己心大,做阿姨的也只好放下那点后怕,统统围了上去,想着可以顺便帮助小象从地面上站起来,先让它喝得到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口母乳,积累体力,跟上象群。
大象和斑马、角马、长颈鹿等动物在这方面十分相似,刚出生不久就具有行走的能力,这种能力正是为了它们的种族延续所进化出来的——在非洲大草原上,倒下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死亡,如果连最基本的行走、奔跑的能力都没有,幼崽在掠食者面前就毫无半点挣扎的希望,也只有像人类这样高度进化的动物,才会在幼小时被母亲抱在怀里,直到数月后才具备爬行和行走的能力。
母象们一股脑上去帮忙,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它们都惊讶万分。
就在四五条长鼻子触碰到小象、并用力把它捞起来之前,这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却忽然晃了晃脑袋,四条腿在地上像划船一样划动了一下,紧接着便睁开眼睛,好像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什么样的情形当中似的,竟然主动地、颤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象鼻。
卡拉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要它说,新生儿对象鼻的使用还是非常生疏的,这也很正常,毕竟许多小象到了两三岁时还在学习把象鼻和腿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