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首领的狼群是脆弱的。
父母狼是整个家族的精神支柱, 也是维系狼群血缘关系和等级关系的基石,一旦在战斗中、狩猎中或人类的猎杀中失去其中一位,剩下的一位就必须在心伤中做出选择。
莫莉就曾做过这样的选择。
现在这个重担被压在了瓦皮帝湖母狼王身上。
谷地狼群踏过黄石河后的某个夜晚, 安澜在狩猎中听到了从领地边缘传来的歌声,似乎有无数灰狼在对着月亮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正是在那时,她知道选择已经被做出——母狼王离开了。
它留下了一个支离破碎的狼群,两个空悬的阿尔法狼的位置,以及许许多多还沉浸在死亡带来的阴影中无法自拔的家庭成员。
这个消息对瓦皮帝湖狼群来说无疑是不幸的,因为它们很快就会迎来围绕权柄展开的站位和争斗, 假如在短期内无法把局面稳定下来的话还可能就此分崩离析;但这个消息对谷地狼群和东北部的几个小狼群来说却是有利的,让它们都把目光放在了失去稳固防御力量的土地上。
安澜比任何一个狼群都要早采取行动。
作为战果的制造者, 她决不允许自己亲手打下来的土地白白落到其他家族手中,发现猎物群活动异常的第一个下午,谷地狼群就在她的带领下朝着更东侧的区域进发。
这本来应该是一次探索活动, 通过大面积的搜索确定还有几头灰狼在附近活动,顺便确定哪些地区是瓦皮帝湖狼群曾经常用的以后可以被用到的猎场,但这次探险活动在半小时后就变得有些无聊起来。
倒不是说没有狼的踪影。
恰恰相反, 整片东区都充满了灰狼活动的痕迹, 只不过这些痕迹太浅淡也太谨慎了, 几乎都是独狼或两三头狼留下的。
任何一头灰狼在侦查到这样的景象后都只能做出一个判断:完整的狼群已经不复存在了, 它就像掉在地上的水晶球的一样被摔成了碎片。
目标丢失让谷地狼群以从未想过的迅猛速度占领了东区的大部分猎场, 并留下了新鲜的领地标记,但化整为零的老对手也给狼群带来了一个新的难题——
入侵者。
在黄石河西岸, 谷地狼群或许和瓦皮帝湖狼群一样熟悉地形, 但在黄石河东岸, 它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熟记地图。
陌生地形会给防御带来瑕疵, 特别是当狼群出发去狩猎、将幼崽和保姆狼独自留下的时候。
八月上旬,留在暂栖地的莫莉、兔子、眼线和小调皮遭到了一次袭击,入侵者是三头来自前瓦皮帝湖狼群的灰狼。
莫莉在入侵者出现在山头上的第一时间就用嗥叫声向狼群发出了预警,随后更是同三个儿女一起死战不退,保护那些还没有自保能力的幼崽。
四头保姆狼远远超出正常狼群需要的保姆狼数量,但它们被留下要不是因为年龄大了,要不是因为腿脚不方便,其实主战力只有小调皮一名。
如果那天不是忽然下起雷雨来,等安澜和诺亚带队回去支援的时候估计只能看到一地尸体,即使如此,眼线也受伤惨重,在两周后因为伤口恶化离开了尘世。
这次失利使安澜下定决心对新领地进行扫荡。
整个九月和十月,谷地狼群处决了六头进入新领地范围的入侵者,不管它们是外来客还是这片土地来不及撤离的旧主。
频繁的杀戮使得其他游荡者从狼的哀嚎声和尸体的腐臭味中得到了应该得到的讯息,贸然闯入的独狼数量一下子变得稀少,即使偶尔有闯入者也做得比往常更加小心,轻易不会留下什么容易追踪的活动痕迹。
强化防御在行为上是残酷的,但它收到了该有的成效,给处于快速发育期且对世界充满了好奇的幼崽创造了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
十只幼崽就这样慢慢长到了半岁。
这个年纪的小狼在外形上已经非常接近成年灰狼,就是耳朵和脑袋的比例较之成年灰狼来说还是要大上很多。
它们身上披着的棕色毛发差不多褪完了,套上了雪地泼墨般经典的北美灰狼外观,眼睛里朦胧的蓝色也早已消失不见,就像拨开云雾之后露出天空一样露出了本来该有的色彩。
随着幼崽不断成长,研究者、园区工作人员、狼迷和游客对谷地狼群的关注度也越来越高,这种关注在纪录片播放后到达了一个顶峰。
无论是跟踪拍摄到五月份的摄影师还是一直在追踪狼群成员变动的卡恩小组都没想到竟然真有一个狼群能养活十只幼崽,因为这意味着它们要么是通过某些经验规避了幼崽成长道路上的一切风险——饥饿;寒冷;疾病;掠食者;玩耍受伤......要么就是在这一年里有着老天保佑般的好运气。
事实上,就连安澜自己都被半岁六分之一的死亡率给吓了一跳,毕竟她也经历过幼崽因未知疾病死亡而所有灰狼都无能为力的时期,深知这些小狼在自然面前的脆弱。
唯一让她有点不高兴的大概只有瞳色了。
活下来十只幼崽,葡萄的四只幼崽更是全活了,竟然只有一只继承到了它葡萄石般美丽的绿眼睛,其他都褪成了和爸爸罗密欧一样明黄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