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体系的优劣,因为不同地方有不同地方的考量。我只能说,如果营地认为不应该救助,那么作为拍摄者的我们也必须袖手旁观,因为摄影师不能去干扰动物的正常生活。”
向导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他耸耸肩:“被牧民杀的,被盗猎走的,还有困死在陷阱里的,一年到头不知道要送走多少狮子。要是在说到救助时总把自然规律挂在嘴边,却对这些损失视而不见,那也太残酷了。不管是什么动物,我们能救的都会救,谁活着都不容易,求个问心无愧嘛。”
这话倒也是一种观点。
从这里开始,车上众人便放开来,顺着阿尔伯特做好的访谈计划发表见解。摄影师把这些对话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留待观众去讨论、评说。
一直到汽车转过几个弯,来到开阔的草原上,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话头。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狮子的踪迹了。
整个西岸狮群好像都在这里了,它们正在放松休息,对从几辆观光车里伸出的长/枪/短/炮视而不见。
黑鬃雄狮和白狮子是最醒目的,两头雄狮趴卧在一起,各自都翻着一只前爪,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傍晚的阴凉。
一只特别胖的幼崽正扒着王子的鬃毛向上爬,它好不容易爬到爸爸头顶,在鬃毛里趴下来。白狮子先是晃了晃大脑袋,不耐烦地龇牙咧嘴,见对方毫无反应,才不得不把头压在前臂上。最后还是苏丽解救了它。母狮懒洋洋地走过来,一口就将小狮子叼起,到边上坐下来给它洗澡。
被舔舐的小狮子嗷嗷叫着,其他兄弟姐妹见势不妙,通通绕着溜走,在另一群瘫倒的母狮间奔跑打闹。其中一只被扑倒时先是滚到了尼奥塔的脑袋上,再是滚到了小不点的前臂上,后来又滚到了球球的肚子上,当场就被对方用后爪推走了。
狮女王趴在一块石头上,尾巴悠闲地晃着。
石头下方有两只幼崽在扑它的尾巴球,但那条尾巴像小蛇一样敏捷,每每要被扑到的时候都会突然提起来,让小狮子扑个空,简直像在钓鱼。
当汽车停下时,狮女王先是抬头嗅了嗅,旋即站起身,朝人类聚集的地方靠近。
斑点狮子琪曼达也跟了上来,中途还转了几个圈,把后腿从幼崽的搂抱中解救出来。
五年没见了,但萨曼莎还能认出那双特别的眼睛。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发现狮女王看起来状态不错,只是多了一些伤疤。打哈欠时其中一颗露出的犬齿有些磨损,不过程度不深,应该不妨碍狩猎或者战斗。除了细微改变,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正在看当年那头勇敢的小狮子。
“你认为她还认得出我们吗?”加加罗在一旁问道。
“我觉得行。”山姆乐观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乖狮克里斯托弗的故事?我记得那还是一本小说,叫什么来着?对了,《我在伦敦买了一头狮子》。克里斯托弗放归野外后好几年还记得主人呢,虽然我们没养过她,但也跟了狮群四年,她肯定记得我们。”
听着两个同事闲聊,萨曼莎再也忍不住了。
她放下相机,趴在栏杆边上,叫着狮子的名字——“图玛尼,图玛尼!”
狮女王短促地吼叫。
它在车边来回徘徊了几圈,然后后腿一撑,前爪就搭在了栏杆上。这和雄狮一样大的体型平时远观着不怎么骇人,在近处却十分有震慑力,直把车身都压得往下沉了沉。
“坏孩子。”向导笑着用手指点点它。
结果他话音未落,更坏的孩子出现了。
斑点狮子琪曼达趴在地上,强壮的前臂抱住强化过的轮胎,张嘴就想咬。没咬两下,估计是觉得气味不对劲,它靠近点抽动鼻子,旋即打了个重重的喷嚏,赶紧跳到一边。
向导哈哈大笑。
坐在第三排的加加罗壮着胆子,从车门和栏杆间的空隙伸出手去,拍了拍狮女王的肩膀。大狮子转过脑袋看了他一眼,腹腔震动着,传出一记轻柔的喉音。
萨曼莎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耳朵,两只手抱住它的脑袋,在毛茸茸的耳朵上揉搓着。这是一件对比非常强烈的事,从阿尔伯特的角度看,她的脑袋还没有狮子的巴掌大。大概是觉得痒,狮女王抖了抖耳朵,又抖了抖,然后不堪其扰地下了车。
“谢谢你还记得我,”萨曼莎说,“看到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在人类小声的祝福中,狮女王转身离去。
随着它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唤,还在休息的狮子们纷纷起身,伸懒腰的伸懒腰,打哈欠的打哈欠,将自己调整到适合活动的状态。三三两两地,它们跟到首领背后,走向广袤的草原。
狩猎的时间到了。
夕阳西下,狮群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加加罗突然说。
“我觉得我们应该拍一部新片子。”山姆说得比他还直接,“或许我们以后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特殊的狮子了......我们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如果现在不这么做,将来......就太可惜了。”
“你说得对。”良久,萨曼莎回答道,“那么,我们从哪里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