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筋肉和腹部受到的伤害,它的腿伤比当年布式兄弟中的布朗还严重,而后者几乎无法奔跑。
布朗顶着腿伤活了几个月,是因为它一直粘着兄弟布隆迪和西岸母狮,而且大河西南角狮群最少,雄狮争斗最不激烈。马赫蒂生存在面积最大、竞争也最激烈的北部地区,水坝母狮眼下也没带着崽,不可能协助防御入侵者,这样的伤势,哪怕治疗好放归,也不过是去送死而已。
一头不能奔跑的雄狮,不是成为其他狮子爪牙下的亡魂,就是成为鬣狗群的晚餐。
工作人员愁白了头发。
他们对狮子是有感情的,而这种感情往往也会影响到他们对狮子的处置。
当年库马纳雄狮情况危急时,它所在的区域、南非克鲁格国家公园的辛吉塔营地,拒绝对它进行救助。实在不忍心,同样处于克鲁格的史库库莎营地越过辛吉塔营地,出动了数名护林员和兽医将它带回救治。库马纳雄狮是被史库库莎营地的工作人员看着长大的,最终可能也是在工作人员的陪伴下离世的。
马赫蒂不仅是保护区某个营地的心头肉,说是整个保护区最爱的狮子之一也不为过。
看到它的伤势,向导和兽医小组难过得话都说不出来,几个年轻的志愿者还偷偷掉了眼泪。
以往碰到这种救助了却注定难活的情况,无论南非还是东非,许多营地的处置办法都是有条件的移送动物园或者散养区,没条件的只能等死。经过好几个月的治疗,营地也最终决定将马赫蒂留在划出来的散养区里。
按说在安全区颐养天年是件大大好事,但很快人们就发现,远离大草原的马赫蒂自己并不开心。
它总是沉默地坐着,看着围栏,鼻子在空中轻嗅着,似乎在寻找熟悉的气味。
任何一束气味。
这种场景使许多工作人员心碎。
他们不得不承认,某些雄狮的归宿绝不在人类的围栏之中,哪怕再大的围栏也一样,放归势在必行。
怀着一点私心,营地将马赫蒂养过了次年艰难的旱季,一直养到雨季,才开始为它寻找归宿。不论结局如何,哪怕它一回到草原就不幸遇难,至少营地尽了心,将来想起来不会后悔。
一开始,他们想把马赫蒂和放归后一直生活在营地附近的、拥有巴巴里狮血脉的大狮子凑在一起,但在隔栏熟悉时,两头雄狮已经吼到快把心脏都吐出去了,显然是半点不投缘。
后来,他们又想着把马赫蒂放归到水坝。
黑耳朵和托托已经七岁了,它们在水坝北区完全站稳了脚跟,而且它们和父亲一直感情深厚,说不定就会像其他一些父子联盟替父辈养老一样接纳它。但让人担忧的是,做饭的毕竟大多数时候是母狮,而水坝母狮从来没有展露过对年老狮子的仁慈,尤其是年老雄狮。
一些母狮对年老的“前夫”有所照顾,例如坎布拉狮群,它们会把猎捕到的水牛分给远远跟在后面的马五雄狮;但还有更多母狮对老年雄狮不屑一顾,无论是露水情缘,还是相依相伴过数年。
这其实也无可指摘。
对母狮来说,雄狮不过只是搭伙过日子的同事,鲜少有感情好的,把老年狮都赶下台换上年富力强的小漂亮才是好事,从微观来说既有利于保护领地,从宏观来说也顺应大自然优胜劣汰的规则。
到了十月,营地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后绝望地发现,他们可能只有一个选择了。
而这个选择对马赫蒂自己来说,或许也迎合了它的愿望。
回家。
十月十六号,兽医给将近十五岁的马赫蒂做了麻醉,将它带上了开往西南区的车。沿途护林员队长一直开着手机摄影,因为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希望至少能记录下一头明星狮子最后的瞬间。
西岸狮群在过去的一年里有了许多变化。
五月,游荡在外的琪曼达和小不点被收拢归队;七月,三头雄狮带着一头母狮离开领地,剩下的一头母狮跑回了狮群,经过一番波折后被接纳;九月,破耳老母狮在一个夜晚离开狮群,它在最后时光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有尊严地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护林员队长一边回想着这些新闻,一边催促向导把车摇摇晃晃地开到西岸领地和巴沙领地的边缘。即使在西岸见到了真正的赡养行为,他们也没有冒险直接把马赫蒂空投到核心领地里。
巴沙领地是马赫蒂的出生地,西岸狮群是它占领的第一个狮群,也是守护时间最长的狮群。
或许它愿意和许多雄狮一样在出生地幸福地死去,或许它愿意在领地边缘独自生活,度过最后一段时光,或许它会和其他一些雄狮一样,在生命末点接近自己曾守护过的狮群,寻找饱腹的机会。
人们决心让狮子自己做出选择。
在全车的人注视中,马赫蒂渐渐苏醒,从麻药效果中挣脱。它站起身来,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旋即抬起巨大的脑袋,朝空中嗅了嗅。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它非常坚定地朝北方走去。
因为伤腿的拖累,大狮子只能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前进。
但没走多久,它就不需要再往前走了。
远处出现了一头人们非常眼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