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骋看到手机上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检查花费了一整天。
顾骋的大拇指在“霍誉非”三个字上面划过去,轻轻吸了口气,语气自然的回了电话。
他解释说自己今天在忙,没有听到铃声。
已经吃过饭了。
现在还在外面。
最近都没有时间。
他听到电话另一边传来有点嘈杂的声音,就简短的说了两句,挂断了电话。
已经快要入冬了,b市越来越冷。
顾骋在医院门口站了一会,忍不住又翻开病例,想再看一眼诊断结果。
但他马上又合上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拢了拢外套,把病例卷成一个卷塞进侧边的口袋里。
然后把手也塞了进去。
这个时候街上人还是很多的,医院门口就是地铁站的地下通道。
顾骋本来是打算一出来就坐地铁回学校,竟然一不小心走过了。干脆就继续往下一个站走。这条路又被叫做“康复路”,街道两边汇集了许多家b市著名的医院。
就比如顾骋凌晨四点过来排队挂号的那位解医生,就是b市知名的心脏外科专家。
他其实已经感觉有点饿了,但并不想吃东西。
口袋里已经被暖热的病历本却在提醒他,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顾骋吃完晚饭回到学校。
宿舍里几个舍友都在,他常常不在宿舍已经成为常态,除了刘赟,和另外两人也只是表面熟悉。刘赟已经躺在了床上,看见他进来打了个招呼,他还以为顾骋是去打工了。其他另外两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其中一个站起来接水,跟他笑了笑,挺客气的说了句:“今天回来挺早?”
顾骋回到自己座位上,看到桌子上有些乱,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还没有还,就放下包开始收拾桌子,把那几本借的书整理在了一起,问其他人:“还有人要还书吗?我去下图书馆。”
黄尹本来打游戏呢,立刻抬头,举起自己的两本砖头书,笑道:“谢谢啦。”
顾骋接过来,又特意问了下刘赟。
刘赟看了眼他怀里书的分量,就摇摇头:“不用,我那两本还没看完呢。”
顾骋点点头,抱着书出了门。
宿舍距离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臂弯里几本书也很沉,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办理完借还手续,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他有点空落落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顾骋转身走出去,在图书馆外面长长的大台阶上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呼啦啦的冷风一阵又一阵灌进衣服里,他就被冷到了似的抱住膝盖,把头埋了下去。
医生要他以后定期来做心电图、心脏彩超,有条件的话尽快做手术。
医生也建议他不要做剧烈运动、不要熬夜、不要干重活、不要过量饮酒。
但是医生同样暗示他,即使这些都做到了,也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如果手术成功,这个年限将有可能向后推一推、极为有限的推一推。
顾骋看不太懂那些医学术语,但是这句暗示却听得很明白。
他觉得很累。
从小到大,他都在很努力的生活。
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就算是用尽力气,也未必能够和那些普通的孩子一样。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个现实。
现在突然发现——他不能。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优秀、那么坚强。
他以为自己拥有了好多。
但其实一无所有。
顾骋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飕飕的空气穿过膝盖的缝隙灌满了整个胸膛,呛得他咳嗽了几声。
这里风太大了,几乎没有人停留。
天色黑漆漆的,大台阶上没有灯,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宿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早上起来之后再考虑其他事。
毕竟不是大难临头,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但他坐在这里却一动也不想动。
他身上没有力气。
在真正决定做检查之前,顾骋就预料了几种最坏的结果。
甚至夸张的想过,自己身患绝症。但他这么想的时候,真的只是随便想想,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所以并没有以此为基础,做过最坏的打算。
他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和医生沟通的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现在却后知后觉,不知所措。
谁能去要求命运对每个人一视同仁呢?
谁都不能。
这是顾骋从小时候起就学会的一个道理。
但他以为、即使如此,只要你肯努力、你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这些。
就比如,没有父母的事实没法改变,却依旧可以通过努力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他现在才知道,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
应小芳的运气就不怎么样。
甚至比大多数人还要更差一些。
那个和应小芳打闹、导致她受重伤的女同学在上一周已经转学,全家人也都搬离了b市。
这时国家正在大力建设一些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