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夫人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也晓得, 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可是,静书不求别的, 只要能在太傅跟前服侍, 便是做个洒扫的丫头, 也知足。”
徐幼微气笑了, “这么有出息的女儿, 您也能容着, 真是不容易。”
权夫人嗫嚅道:“我也真是没法子,总不能眼看着她不吃不喝的,熬得没了性命。况且, 不是有人说过么, 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
说到这儿,她心神定下来,看住徐幼微,“四夫人,不是我嚼舌根儿,倾慕太傅的女子, 与他年纪相仿的,比比皆是。好些大家闺秀,为他误了大好的光景,到如今还留在闺中。
“静书是三品大员之女, 出身很说得过去。若非对太傅出自真心,怎么会到这地步?我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来见你?
“这事情,若是传出去,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段佳话。”
说软话不行,干脆委婉地威胁。她若一口否了夫君纳妾的事,不免给人善妒之感。徐幼微唇角的笑意加深,“那些很动听的言辞,你就别用了,没的叫我恶心。
“佳话?我倒是不知道,觊觎友人夫君的卑鄙行径,也能称为佳话。
“女子若都如权静书,谁还敢与人结交?”
权夫人听得出,徐幼微在避重就轻,索性道:“我家老爷最是宠爱静书,训斥、责骂之后,终究是怕她煎熬成重病,到底是心疼,想成全她,请了苗尚书和常大人说项。”
徐幼微仍是笑盈盈的,话仍是很不中听:“既然如此,这事情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终归要看太傅,是否愿意收一个自甘下贱的女子到跟前。
“您也别多想,对这种事,我没有什么同意或不同意的。做正室的人,跟前添个小妾解闷儿,也是一桩乐事。小妾么,还不如一个矜贵的物件儿。
“据我所知,你家老爷有两房妾室。这事情要是万一能成,往后,我少不得向你请教,如何让小妾有苦难言。”
她犯不着为了权静书给权夫人留下善妒、不闲的话柄,言辞也就以嘲讽、警告为主。
想来也是讽刺:自己的夫君被人觊觎,若是直接告诉对方没可能如愿,反倒会让人指责不够贤良大度。什么世道?
而权夫人若是还有一点点冷静可言,定会因为她的警告退却,断了女儿的荒唐心思,把这事情翻篇儿。
可惜——
权夫人起身,深施一礼,“不论如何,我只请四夫人成全小女。”
成全?徐幼微心生嫌恶,端茶送客,“凡事都不是一回两回便能有着落。下次再来,记得递帖子,若是又这样贸贸然登门,不要怪我琐事缠身,让您吃闭门羹。”语毕,唤侍书怡墨,“送客。”
外书房里,苗维落座之后,便定定地看住孟观潮,反复打量。常洛则是笑笑的,细品着大红袍的甘醇味道。
孟观潮意态闲散地坐在书案后方的太师椅上,回视苗维,直到对方被他看得撑不住,错转视线。
“你们来找我,不是为公务?”孟观潮问。
“不是,是为私事,关乎你的私事。”常洛笑着,“我是想着,这事儿我不接,也会落到分量跟我差不多的人手里,那就不如接下来,看看热闹。”
孟观潮微微扬眉,“什么事儿?”
“有大家闺秀对你一见钟情。”苗维将话题接过去,又一次审视着孟观潮,“该。谁叫你长了一张男狐狸精的脸。”
常洛笑出声来。
孟观潮嘴角一抽,“没正事可说,就滚吧。”这两个熟人,他全不需遵循什么礼数。
苗维却哈哈一笑,“等我把话说完,自然就走了。”之后,将权静书的事情言辞简练地道出,末了道,“我跟常洛的心思差不多,知道你最嫌恶这种事,但又想着,我不出面,权家帆也会请别的尚书、侍郎出面说合。那,还是我来吧,看看热闹也挺好的。”
孟观潮听完,神色有所缓和,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弹劾权家帆的那些折子,起码有一半所说属实?”
“……”苗维与常洛俱是一愣。
这太傅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一点点得意也无,却只有对事态最冷静的分析?
苗维只觉匪夷所思。
常洛则迅速回神,对太傅的敬意更深,语气恭敬地回道:“据锦衣卫所知,权家帆仗着三品大员的地位,徇私枉法的事情没少办,眼下,两广总督跟他杠上了——虽然,两广总督也不是多干净的人。”不为此,对于弹劾权家帆的折子,太傅也不会只是观望,而不给定论。
孟观潮望向苗维,“苗尚书,你怎么看?”
苗维慎重斟酌之后,道:“常大人所言,据我推断,该是没错。”
孟观潮颔首,修长骨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跳两次,说:“查他。”
苗维与常洛相视一笑。他们就知道,一定是这结果。
他孟观潮要真是寻常富贵门庭中的男子,在十四五的时候,就能妻妾成群。
在他锋芒毕露四处撒野的时候,年龄相仿又对他倾心的闺秀,多了去了。
就只凭他那张脸,就能让诸多女子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