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支持孟观潮的,喜形于色;主战并怀疑孟观潮变得恋家怯战的官员,反复琢磨一番,全部闭了嘴。
孟观潮曾亲自挂帅与漠北交战两次,第一次,险些把仗打成绝户仗:诱敌深入,己方将士只有百余人受伤,漠北十万精兵却险些被全歼。第二次,漠北谨记教训,再不肯深入边境,却仍是惨败:被孟观潮追着打得一路退回自己的地盘儿,到末了求和,赔上了自己一大片草原。
那两场仗,让孟观潮扬名天下,成了几个邻国如何都不肯招惹的疆场上的活阎王,却也带来了坏处:漠北败得过于难看,又气又恨,索性断了两国生意上的马匹、牛羊交易,别的诸如丝、茶、器皿倒是照常——那是漠北特别需要的东西。
孟观潮却也来了脾气,说不该惯着他们,建议节制送往漠北的丝、茶、器皿。那时先帝还在世,当即应允、传旨,说我们不是新得了一片草原?用那扩张出来的疆域养骏马牛羊便是。
没过一年,漠北就有点儿受不住了,可汗派使臣前来,要求每年定期定量购买丝、茶、器皿。
先帝不理。
漠北再让一步,说每年可以出售少许骏马牛羊。
先帝让孟观潮决定,孟观潮说要么一切如前,要么维持现状。
漠北的人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不肯好好儿应承使臣,不消多久就把人气得脸色铁青。
这件事,便一年一年地拖延着。
为此事,每到年底清算账目,六部首脑就都数落孟观潮:那些生意往来,关系着很多地方的百姓民生,影响实在是很大。
孟观潮每次都笑,说人家不想买、卖一些东西给你,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率兵去抢。等等吧,等个机会,漠北找到台阶,便会主动提出全然恢复生意往来。他们比我们更难受,把眼光放长远些。
六部官员有一次说,他错的根本是杀戮太重、不留余地。
孟观潮当下就冷了脸,说这压根儿就不是人话,我在沙场上是统帅,就该替将士惜命,不然怎么着?用他们的性命跟人磨叽,只为了让敌兵输得好看些?那行啊,要是再有出征的机会,你们跟我去,我也真不是看不得人死,分人罢了。
那次之后,再没人敢说这种话了。
而时至今日,局势再明显不过:孟观潮等的机会来了。
徐如山整日都在琢磨这件事,下衙后,若有所思地回到府中,去给徐老太爷、徐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当着徐二、徐二夫人、徐检、徐林的面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末了,摇头叹息道:“西北一事,太禁琢磨了。起先我以为观潮只是祸水东引,却不想,亦是趁机送给漠北一个台阶。如此,两国之间的生意往来,不消多久,便能全然恢复。”
徐夫人、徐二夫人短时间内闹不清这些弯弯绕,当下确定的只是,徐如山在称赞孟观潮谋略过人,于是,前者笑,透着与有荣焉;后者低下头,很是沮丧。
其余的老少几名男子,则是神色凝重,敛目思忖,随后,沉默不语。
徐如松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语气坚定:“观潮是不世出的悍将,亦是当朝帝师,胸中之格局、目光之长远,非我等可揣测。
“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我定要多思多虑,沉住气,你们亦然。
“他是徐家的女婿,我们凡事多为他着想即可。至于孟府其余的人,不需画蛇添足地走动。
“我把话放这儿了,你们都记在心里,若是做了多余的事,别怪我告诉观潮,让他出手。”
短时间内,他没法子改头换面,让双亲、手足、侄子打心底信服,只好把女婿拎出来吓唬人。
很清楚,这事情挺跌份儿的,但是,管用就行。不论是谁,借着观潮的名头立威,都错不了。
徐老太爷始终沉默不语,老脸却有些红了:孟观潮不屑跟他解释什么,只肯用事实打他的脸。那霸道到了极处的年轻人,做到了。
随后,孟观潮每日下衙之后,便有重臣追到孟府议事,以免他功亏一篑,俱是彻夜不得闲。由此,孟观潮与母亲、妻子、女儿每日只是傍晚见上一面。
八月初九,漠北精兵安营扎寨,提出与火速赶至前沿阵地的朗坤交涉。
朗坤是孟观潮一手带出来的猛将,闻讯后便写信,飞鸽传书给太傅。
八月初十,天色微明,孟观潮与几名重臣议事完毕,回到卿云斋。
碰巧,徐幼微今日起得很早,便帮着他更衣洗漱。
他洗漱的时候,她拿着帕子站在一边,看着他,“这认女儿的日子,你是刻意选定的吧?”
他洗净脸,仔细清洗双手的时候才应声:“嗯。我们的女儿,在人前看到的,只该是对娘和我们打心底的尊敬、认可。”
徐幼微只有满心的钦佩,“做到这地步,要有多辛苦?”西北事态的进展,都在他心中,料定初十之前得到好消息,连带地让质疑他的人自动闭嘴,更让亲友打心底以他为荣。
孟观潮一笑,“习惯了。等你看多了,也能做到。”
“怎么可能。”
“我的女人,只会比我更聪明。”孟观潮笑着从她手里取过帕子,擦净脸和手。
徐幼微笑盈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