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戴伊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戴尔是个极度心软的人，他太了解戴尔的为人了，生而成神，什么样子的信徒他都见到过，揣摩人心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的戴伊在听到女孩语气无奈的那句‘别装了’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眼微微舒展了些，纤长的睫羽略略颤抖着，戴伊微微动了动手指，攥紧了身旁戴尔的衣角。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脸色仍然是苍白的模样，似乎是想要对戴尔笑一笑，但是微微一启唇便哇啦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
戴尔心中原本还带着点说不出的埋怨意味，但是眼见着戴伊张嘴吐血，吓得他连忙扶住戴伊的身子，紧张地给戴伊拍背顺气。
戴伊垂着眼，倚在戴尔怀里，纤长浓密的睫羽垂着，看不清男生眼中的神色，只能从语气中听出些许落寞的意味，“哥哥怪我么？”
说是一点都没有其他心情是假的。
但是看着面前小男生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凄惨模样，戴尔这句话生生卡在了嘴里，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原先触碰还是小孩子的戴伊一般，摸了摸小男生的脑袋。
戴尔道：“我不怪你。”
“骗人。”
听到这回答，戴伊的身体反而颤抖起来，他抬起头来，唇边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与惨白的脸色相得益彰。
“哥哥明明就在怪我。”戴伊道：“哥哥在生我的气，对不对？”
这话要怎么接？
戴尔表情难得有点无奈，他确实生气，但是面前戴伊一副凄凄惨惨的可怜模样，看过来时黑白分明的那双眼睛莫名地就让他想起了最开始在寒冷的夜晚打开门时，看到的门外站着的可怜小男孩。
面前的这个人，明明就是一直陪着他的弟弟。
但是又好像夹杂着其他的什么。
戴尔沉默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我在生气。”
“……”戴伊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瞬间卡了壳，他本来就是打算着扮可怜一波，毕竟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了，看着很冷淡的样子其实很容易心软。
他就是想要戴尔亲口承认他很重要，想要戴尔说不要分开。
结果似乎情况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戴尔说，他在生气。
戴伊眨了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眨地看着面前的人，眼尾处还有着些许泛红的痕迹，从下往上看人时莫名带着点可怜又委屈的意味，像是被欺负了的小狗。
旁边围着两人打转的小猫扒拉着戴尔的手臂，喵呜喵呜地叫着，四只小脚被身下的鲜血全部沾湿染红，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戴尔。
“哥哥……”
戴伊缩了缩脖子，他在戴尔面前一贯喜欢这样装作弱势的模样，因为他知道戴尔会对很可怜的东西表现出保护欲，委委屈屈地抬眼看过去，也不说话，扁着嘴看着。
“你可以再早一些告诉我的。”戴尔轻轻叹气，他摸了摸戴伊的脑袋，“我不喜欢被欺骗隐瞒的感觉，戴伊。”
这会让他想起先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偶尔晚上起夜时看到他们两人坐在客厅内，谁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整个人都带着死寂的味道。
他走过去问他们怎么了。
他的父母只会说，没事。
然后他们全部都离开了。
戴伊有点手足无措，他紧张地攥着戴尔的衣角不放，因为喉咙和嘴里还有鲜血的缘故，说话时声音都还带着含糊的味道，有鲜血顺着唇角留下来。
“对不起，哥哥。”戴伊低声道歉。
高高在上的神明，此时收敛了自己全副的爪牙，看起来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其实他并不明白戴尔生气的缘由，只是隐隐能够感受到戴尔周身确实带着怒气的意味。
可怜一些，再弱势一点，他不会气很久的。
“戴伊，我不想要孤零零地活着，这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没有任何人跟我有什么关联。”戴尔轻声道。
“我可以陪你的，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戴伊语气笃定。
戴尔笑了一下，“可是我总会死的啊。”
人类的生命何其脆弱，他的一生在神明漫长岁月中只是匆匆一瞥。
他总是会死的啊。
但是戴伊不会。
戴伊的思绪似乎有点卡壳，他默不作声地看着戴尔，忽然转移视线落在了旁边一直站着观看情况的言卿身上，方才面对戴尔时可怜兮兮的模样瞬间变成了有点凶巴巴的意味。
“你，你说。”戴伊瞪着眼，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些：“你答应我的。”
但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情况真的都太差了，浑身是血的模样，脸色也是惨白，奄奄一息一般倒在戴尔怀里，看起来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言卿无所谓一般耸耸肩，似笑非笑地看过去：“我当然可以帮你，但是总不会是这么轻易地就帮了你，戴伊。”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不会轻易地为人做事。
想要拿到什么，就得给她相同价值的东西作为交换。
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戴伊咳了两声，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