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以“儿子”的身份,听到父王说这样的话,陆羽愕然抬头望着父亲,眼中慢慢渗出了泪水。
他已经想到了父王曹操这么做的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呀!
为了他能平稳的从太子…过渡到魏王!
方才…
父王在高台上的那一番话,字里行间不就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么?
曹操不解:“你怎么了?”
陆羽的回答慌乱而哽咽,“儿臣失仪,儿臣知罪,只是…这大魏的天下是父亲不畏生死、不畏艰难打下来的,父王打算就这样…就这样…”
陆羽忽然呜咽出声,他紧紧咬住嘴唇吞声哭泣,任由泪水落下。
曾几何时,他与姐姐蔡昭姬投靠曹操,那时的他,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能继承父王的衣钵,成为这大魏的王,大魏的所有将士心中的魂?
他…他陆羽能做好么?
曹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吾儿精于攻心,看起来父王这心思也逃不过吾儿的眼睛。”
说到这儿,曹操招呼道:“来,离父亲近一点儿!”
陆羽忍住泪水,上前在曹操病榻边跪下,曹操从身边拿起一卷帛书,连带着还有一枚雄伟的印绶,曹操将印绶压在帛书上一并递给陆羽,“这些,早晚都是你的!从当初孤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孤就知道,这些早晚都是你的!”
陆羽惊诧的望了父亲一眼,又看向帛书。
在“恢弘”的魏王印绶的映衬下,他十分笃定这帛书的内容,但…他尚未准备好,准确的说,他从未准备好去接手这硕大的帝国。
曾经无论是作为“定南侯”还是“魏太子”,他都可以义无反顾的去做一些事儿…就算是肆意妄为,也从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出现了差错,他的背后还有父王在。
曹操的存在,总是带给他无限的信心与倚仗。
可…之后,这…这硕大的大魏,就要他自己去承担,他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行为,或许都会对帝国产生巨大的影响!
颤抖…
陆羽的手在颤抖,他颤巍巍的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汗,他不敢弄脏了帛书,在身上擦拭了一下,这细小的动作被曹操发现,曹操心头一酸,拿起自己手边的手巾递给了陆羽。
陆羽迅速的擦着手,这才接过父王递来的帛书,似乎…不算沉,一只手就能够撑起。
可似乎,又沉甸甸的…仿佛需要用全身去承受,仿佛肩膀上扛着的是千斤巨担!
慢慢展开…帛书上的字很大:“孤之病体难以续任魏王之担,今将魏王之位传于太子曹羽!”
左下角,是那血红的铃印。
十年于曹营出谋划策、运筹帷幄;
十年来,一次次的推演时局,窥探敌人的心境,思虑应对之法;
陆羽用人生中最好的青春,最好的十年作为代价,换取到了这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魏王之位。
陆羽浑身颤抖…
他抬眼望向曹操,他知道…父王曹操的头风不能允许他还像往昔那样操劳,华佗利斧开颅取出风涎这等手术,在这个时代也仅仅只存在于理论。
父王曹操必须迈出那一步,归隐山林,以太清之气提神养脑,以此痊愈!
心念于此…陆羽没有推脱,他泣不成声:“儿臣一定不负父王所托!”
曹操行为的点头,“颍川士人、谯沛武人,还有这些年追随着孤东征西讨的诸位文臣武将,孤已经分别与他们谈过了,他们都会用心辅左于你,就像是曾经辅左孤一样!有生之年,孤只愿看到大魏之一统,天下之一统,却不知道…孤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陆羽又痛又惊,流泪道:“父王千秋无期,父王万寿无疆…将来儿子定将天下一统,将四海臣服,儿子要让万邦来朝…去拜见父王!”
听到陆羽这信誓旦旦的话…
曹操笑了,开的无比开怀,“这世上哪有什么千秋无际,又岂有万寿无疆之人,子宇…你身负重任,去吧…孤病了,可大魏不可一日无主!去吧…去吧!”
曹操虚弱的挥了挥手,似乎这一番话…用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也是这一番话…让他如释重负!
陆羽忽然大着胆子,握住了父亲的手。
“父王,儿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还请父王千万珍重…”
父子的手触碰到一起…
曹操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附耳告诉陆羽,“父王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在门外…去吧,愿你能体会父王的良苦用心!”
陆羽一惊,“礼物?”
曹操笑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说罢,曹操慢慢躺下,松开了陆羽的手。
方才还是艳阳天,可一眨眼的功夫,门外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是老天也在为曹操的让位而哭泣。
可只是短暂的阵雨,陆羽都未踏下这高耸的台阶,雨过天晴…阳光普照,这一刻的天…比方才的天更明媚了许多。
“太子殿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黄门快速的行至陆羽的面前。
典韦拦住了小黄门的去路,小黄门却躬身道:“陛下请魏王去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