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唯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白蓉萱几人道,“我过去瞧一眼,你们在这里坐着。”
众人纷纷答应,戴霞还特意道,“只管放心,我们会照顾好浚缮的。”
白修唯便起身随伙计离开了。
白蓉萱伸长了脖子追随着白修唯的身影。戴霞安慰道,“别担心,修唯常来这里,与谁都有几分面子情,这是被叫去叙家常了。”
白蓉萱好奇地打听道,“红大家是什么人?”
齐执中温和地解释道,“曾是许江戏院出了名的角色,专攻旦角,嗓子极好,艺名叫做红玲玉,二十年前提起他的名字,上海滩就没有不知道的!”
白蓉萱更是不明白,既然是二十年前的名角,以白修唯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戴霞道,“修唯这个人呀,上到耄耋老人,下至黄口小儿,就没有他说不上话的人,你慢慢地就知道了。”
大家一边喝着茶水瓜子,一边等着白修唯回来。可一直到演员登台,仍旧不见白修唯的身影。
白蓉萱担心了起来,“他怎么还不回来?”
齐执中道,“没关系,开场戏多是学徒登台,为的就是拢拢人气,赶在第二台戏开场前,修唯一定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第一场戏的锣鼓刚刚落定,白修唯便匆匆赶了回来,“这个红大家,拉着我就说个没完,怎么都不肯让我回来,我要是不寻个机会抽身,怕是要陪他说到戏结束。”
齐执中笑道,“还来得及,第二台戏还没开始呢。”
“那就好。”白修唯放下心来。
戴霞问道,“红大家近来可好?”
白修唯道,“老了,嗓子也不行了。”
霍克忽然插嘴道,“我倒是听说,红大家的嗓子之所以会坏掉,是因为得罪了人,被人给下了药……”
白修唯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霍克道,“人人都这么说,你不知道吗?”
白修唯道,“多半是以讹传讹吧?要真是被人陷害,红大家怎么可能不出声呢?难道他还会为坏人隐瞒不成?”
霍克叹了口气,“如果事情真如外人所说的那样,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红大家惹不起的人物,所以只能干吃哑巴亏,什么都不敢说。”
话音刚落,舞台上的锣鼓便一齐响了起来,紧接着就有身着白色戏服的女子缓步走上了台。
众人先是一阵叫好,随后那女子便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白蓉萱没听过这出戏,一时有些茫然。
戴霞见状便向她讲解道,“这是《窦娥冤》的选段,一般在家里是很难听到的。家里办喜事才会请了戏班子助兴,这《窦娥冤》声声悲呛,没人会选这出戏,只有在戏院才有机会听得到。”
白蓉萱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白修唯道,“别说话,仔细听。”
白蓉萱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正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满脸都是享受的表情。
真是个戏痴!
白蓉萱只听了片刻便有些走神,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打量起四周来。戏院的大堂十分宽敞,可此刻却座无虚席,甚至最后面还有人站着叫好。二楼的雅间也时不时传出高声喝彩,可见这许江戏院的生意还是很不错。
台上扮演窦娥的戏子声音婉转洪亮,每每唱到哭腔时总是能引起台下人的共鸣,甚至有人的眼圈也随之红了起来。白蓉萱小声道,“这女子的声音可真高……”
一桌子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起先都是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霍克道,“你说他是女人?”
白蓉萱目瞪口呆地道,“难道不是吗?”
戴霞笑着道,“这是一位男子,唱得是旦角。”
白蓉萱这才恍然大悟。
齐执中问道,“浚缮,你之前有没有听过戏?”
白蓉萱只好硬着头皮摇了摇头,“没有。”
齐执中道,“那也难怪。生旦净末丑,这简单的五个字可包含了整个人生,你慢慢地听,慢慢地体会,自然就能明白了。”
白蓉萱尴尬地笑了笑。
霍克道,“不过我看他也有些面生,是红大家的徒弟吗?”
白修唯道,“不错,是红大家新收的徒弟,叫宫小年,看样子红大家在他身上没少下功夫。”
第二场戏也很快落了幕,和白修唯一样爱戏懂戏的齐执中赞叹着道,“这几年许江戏院的生意虽然大不如前,但在徒弟一事上还是做足了准备的,用不了多久,这些新人就成了顶梁柱,未来十几年不用再发愁了。”
“未雨绸缪,这才是真正的厉害。”戴霞道,“一个戏院尚且懂得居安思危的道理,眼光放得这么长远,多少大家族都做不到呢。”
“谁说不是呢。”齐执中道,“许江戏院的老板还是有些本事的。”
大家刚说了几句,第三出戏又登台了。这一次唱的是《西厢》,白蓉萱过去在杭州听过。唱莺莺的角儿扮相清丽,一出场还没等开嗓,台下便已狂呼不止。等声音缓缓落下,随着鼓点锣声的响起,她也终于开口唱了起来,声音洋洋盈耳,甜蜜动听。
白蓉萱顿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