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蓉萱睡得极不安稳,断断续续的醒来又再次昏昏沉沉的入睡,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北平,亲眼见到了孟繁生。
她很想问问哥哥的死到底是否与他有关,那些细腻温暖的呵护与照顾,又是否是因为良心亏欠?
只是她每次开口,孟繁生总是毫无意外地转身离去。
那背影,像极了逃避。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神色微萎靡地睁开了眼。浑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她难受地从枕头下掏出药瓶,准备再服用一粒养心丹撑撑精神。
瓶子里却是空的。
白蓉萱一愣,叫来了吴介询问。吴介道,“养心丹被我收起来了,以后您每隔三天才能吃一粒,不然的话身子会受不了。”
白蓉萱无奈地道,“你放心好了,没那么严重。”
“不行!”吴介十分坚持地道,“不能为了眼前就不顾将来,您这是……这是……拔苗助长!”他斟酌着用词。
白蓉萱微微一笑,“不错,成语都用得这么顺口了,不过你要说的是杀鸡取卵吧?”
吴介尴尬地挠了挠头,“哎,这些话文绉绉的,听上去都是一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用的对不对,要是哪里说错了,萱小姐您可一定要及时提醒我,免得闹出更大更丢人的笑话来。”
白蓉萱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坚持要养心丹。
吴介随后便打了热水来,又下楼去张罗早饭。两个人刚坐下来,商君卓便赶了过来。
白蓉萱撑起身子向她见礼,商君卓却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别客气了,你赶紧坐下来,我有要紧事要对你说。”
白蓉萱见她脸色郑重,似乎有什么大事,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坐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商君卓。
商君卓道,“南京城要出事了。”
白蓉萱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问道,“出什么事?”
商君卓道,“怕是要开战。听说川军总司令姚培源因不满曾绍权克扣军饷,已经在成都起义,军队直奔南京而来,势要将曾绍权赶下代总理的位置,另立明主。广东军听说之后,由曾铭伟率领昼夜赶路,来勤王保驾了。到时候两方碰到一起,少不得就是一场血战。”
白蓉萱诧异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刚刚听说的。”商君卓道,“南京城的百姓已经开始往出逃了,你们来的时候,渡头那边放行了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
吴介在一旁道,“难道渡头那边封了河道也是因为战事?”
“多半吧。”商君卓道,“曾绍权可能是担心有川军假扮船员混入南京城内,最后来个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南京虽是一国之都,但防范力量实在有限,曾绍权手上又没有兵权,实在是无人可用,如今也只能等广东军疾驰援护了。”白蓉萱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还有些不太清醒,“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商君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这就带你去警察局认领修治的尸体,火化之后你便带着他的骨灰回杭州去吧,再晚了……我怕你就走不了了。”
白蓉萱道,“可我舅舅和荛哥哥还在路上……”
商君卓道,“你不用等他们了,他们多半也没办法抵达南京。战事一起,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到时候你舅舅在半路上就会被人拦下来了。何况你是在他之后出发的,他根本不知道你来到了南京,如果战事久久不能平定下来的话,他自然会想办法回家去的,到时候你们在家里会合也是一样。”商君卓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道,“这会儿最让我担心的反而是警察局,那边的人可不好说话,事情被他们拖拖拉拉地一耽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实在不行就用钱打点。”白蓉萱听到战事两个字便有些紧张。
她前世和吴妈去往北平的时候曾经穿越过战区,亲眼目睹了战争过后的残骸,那可怕的画面至今仍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之中,让她每每想到就后怕不已。当时老百姓想要穿越战区,一个人走肯定是不成的,大家都是结成了帮抱成了伙共同进退,这样相互间也有个依靠,出了什么事儿身边有个伸手帮忙的人。白蓉萱和吴妈挤在一群人中间,大家小心翼翼地趁黑出动,每个人都悬着心,大气都不敢喘。四周都是呛人的烟和硫磺的味道,队伍中有明白的老人解释说着就是炸弹爆炸后留下的气味。灰色的大地被烧得只剩一片灰烬,甚至走着走着还能看到被烧焦还来不及收走的尸体。胆子小的妇人已经吓得嘤嘤哭了起来。白蓉萱紧紧拉着吴妈的手,两个人相互扶持,给彼此依靠的力量。走了一夜的路,却连三分之一的路程也没有赶出来。大家便赶紧躲到弃用的战壕里去,挺过一天后,晚上继续赶路。有人嫌这样的速度太慢,虽然抱成了团可以相互帮助,但队伍中的老弱妇孺同样会拖累别人的脚步。有些人开始暗地里计划,很快便拉拢出一个小团队,天还没黑就急匆匆地上路了。领路的老人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可当大家当天夜里赶路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的尸体,浑身上下全是枪眼倒在血泊之中。白蓉萱每每想到那样的画面,便不想再经历任何一场战争。
她看着商君卓,渐渐冷静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