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场大雨下了四五天,而且片刻都没有停歇,学校为了安全也不得已停了课。孟繁生撑着伞跑回来,自头到脚湿漉漉的,发丝上还挂着水珠,一进门便拽下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道,“这雨太大了,比前些日子那几场雨还要吓人。今年这是怎么了,雨水出奇得大,江淮那边的粮食还能保下来吗?曾绍权也真是倒霉,自从他当上这个代总理之后,好像就没太平过。我要是他啊,这会儿只怕已经愁得睡不着觉了。”
白修治盯着外面的大雨出神,“民以食为天,若是粮食不保,怕是要引发骚乱,到时候单靠曾绍权的怀柔政策只怕很难起到效果。”
孟繁生看着他一阵笑,“行了,别看了!自从出不了门,你就像块望妻石一般看着外面出神,心里是不是都要急死了?恨不得生了翅膀飞到君卓的身边去?你这见色忘义的家伙,自从有了君卓之后,对我明显疏远了许多。你要是再这样,下次晚归可别指望我去给你开门,我才懒得管你呢。”
白修治道,“什么话?我只是担心这雨下得太大,小学那边年久失修,虽然前段时间换了瓦片,但我之前看那墙壁都已经有裂痕,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孟繁生道,“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算了算了,我也懒得戳穿你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追求自己喜欢的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藏着掖着的?”
白蓉萱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孟繁生一边脱下身上的湿衣服,一边摇头晃脑地道,“你呀,就是嘴硬死不承认。对了,我刚刚跑到学校后面看了一眼,水流已经成河了,不少宿舍都受了灾,这雨要是再继续下下去,怕是要糟糕。”
还没等晚上,雨势便更大了。
范至简匆匆跑过来通知道,“南京城里发水灾了,外头的人都在说剪子巷那边不少房子都塌了,死伤了不少人呢……”
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白修治一听却坐不住了,立刻从床上站了起来。
商君卓就住在剪子巷附近。
他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得抓着外套就往外走。孟繁生打交道,“浚缮,拿着伞!”可还没等他追到门口,白修治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范至简优哉游哉地道,“原来咱们这位白少爷也有着急的时候,我还以为不论遇到什么事儿,他都能不动如山呢。”
孟繁生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什么风凉话?”
范至简道,“嘴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说什么不行?再说我也是好心来通知你们一声,你们非但不感激,反而还编排起我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孟繁生冷冷地哼了一声,“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谁看不出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范至简脸一红,激动得辩解道,“我有什么小九九?白修治又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靠着自己的家世,谁认得他是什么人?哼,大家出来读书增长学识,一条起跑线上起步,谁又能比谁高贵多少?我没什么可嫉妒他的,也没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
孟繁生嘿地冷笑一声,“我又没说你嫉妒浚缮,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说出了心里话。”
范至简道,“孟繁生,你也不用在我跟前儿装清高。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看,难道你骨子里一点儿都不嫉妒白修治?一个屋檐下住着,可你们的人生际遇却是天壤之别。人家哪怕没什么出息,单靠家里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可你呢?就算拼尽了全力,最终也只能做个普普通通的文员,拿着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有些东西不是单靠后天努力就行的,白修治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比你强!”
孟繁生被他说得一愣,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还嘴。
范至简继续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虽然面上跟白修治亲近,但心里和我都是一样的想法,总觉得白修治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因为家世的缘故。要是出身差一些,只怕混得还不如你我呢。”
孟繁生大声道,“你爱怎么想是你的事儿,却别把别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你要说的话已经带到了,我没时间听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你可以走了。”
范至简冷冷一笑,“说中了你的心事吧?孟繁生,没事儿的时候仔细琢磨琢磨我的话,你就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有多阴暗,别把自己摆得像圣人一样。有时候演戏演得多了,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说罢,他一脸轻蔑地瞥了孟繁生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孟繁生却被他的一番话弄得心情复杂。
难道真如范至简所说,自己对白修治也是心存嫉妒吗?
孟繁生承认,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白修治之所以有今天,和他的家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他书读得好,时常能得到先生的赞扬。这是因为他自小启蒙,又是在杭州当地著名的私塾中读书,家中一片和睦,他可以安心读书,根本不用分心理会其他的事情。可孟繁生自己呢?他能读书完全是走了狗屎运,可就算这样,他从私塾一回到家,还是要立刻放下书本干些力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