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正坐在罗汉床上出神,听到脚步声才缓缓转过头来。
吴介向她恭敬地了行了礼,唐老夫人笑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我知道你临行前肯定有话要对我说,所以一直在等你呢,忙活了一天,晚饭还没有吃吧?”
“我还不饿。”吴介笑道,“让您猜对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最近罗秀春这边又有些不安分了,除了鲁二媳妇之外,又勾搭了一个在市场上杀猪屠户的媳妇,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整日都要厮混在一起。六条胡同虽然隐蔽,但生活在那里的也都不是些死人,已经给人察觉出了端倪,传出了不少难听的风言风语。罗秀春大概是怕声音传到相姨娘的耳朵里,这两天倒是安分了不少,不是在店里忙活,就是去酒馆里听书,都不怎么敢待在家里了。”
唐老夫人点了点头,“相氏的乳娘最近没往六条胡同去吗?”
“只去了两次。”吴介道,“相姨娘的这位乳娘和罗秀春有些互相看不上,两个人碰了面说不上三两句话便散开了,相姨娘的乳娘仗着自己能在主子身边走动,便没怎么将罗秀春放在眼里。偏偏罗秀春也是个硬脾气,对乳娘毫无恭敬可言,两个人都不知道做的什么算计。”
唐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李嬷嬷则趁着奉茶的机会凑上来道,“这二人各怀鬼胎,哪个都想在相氏身边说得上话,也能多得些好处。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位乳娘在相氏的心里,地位始终不如罗秀春亲近可靠。”
唐老夫人撇着嘴一脸嫌恶地道,“有了男人,亲娘都未必认,更不用说一个乳娘了。”
吴介道,“倒是有一点异样,这个罗秀春最近花钱十分大方,他不是常去酒馆里喝酒听书吗?没多久就认识了一伙闲人,似乎就是多次帮助咱们家的李公子的手下,两伙人一见如故交上了朋友,罗秀春做东请他们喝酒,如今称兄道弟已经十分地亲近了。”
唐老夫人并没有多想,而是道,“相氏的乳娘前头不是刚典当了东西,把钱送去给他了吗?他手里自然不缺钱花,只是不知道钱用光了会不会耽误了相氏的大事?”
李嬷嬷在一旁道,“老夫人,我看将来还是得利用罗秀春和相氏乳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做一番安排才行,最好让他们窝里斗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也省的脏了您的手。”
唐老夫人嗯了一声,“容我仔细琢磨琢磨,明儿吴介就要出门了,这件事儿倒也不急,等他回来了再说。”又对吴介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呢。荛哥和你年纪都不大,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慌张,两个人商量着来,切不可莽撞行事。”
吴介点头答应。
唐老夫人这才让他回去休息。
等送走了吴介,李嬷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让这两个孩子单独出门,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说出来您可别怪我,还真让人担心呢。”
唐老夫人道,“在你眼里是孩子,在穷苦人家早就算人头开始干活了。吴介当初没来唐家之前,在乡下不是也什么事儿都要跟着做吗?”
李嬷嬷道,“可这世道实在太乱了,他们两个第一次出远门,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唐老夫人叹道,“正因为世道乱,才更要出去闯荡见识一番,总躲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我已经上了年纪,崧舟也一点点老了,谁还能陪他们一辈子不成?这些孩子早晚有一天要长成大人的,不管多心疼都要放开了手脚,不然将来离开了我们这些老的,他们要怎么过日子呀?你看看学萍,在家里的时候不也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吗?可如今都怀了身孕,还是一胎双生,马上都是要做两个孩子母亲的人了,再见面你还能拿她当孩子看待吗?”
李嬷嬷点了点头,“是您说得这个道理,也是我眼光太浅薄,不像您看得那么长远。”
唐老夫人微笑道,“你不是目光短浅,而是太在乎这几个孩子了。自小就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不在乎那是假的。你就安心吧,我相信荛哥和吴介两个人,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李嬷嬷对唐老夫人的话向来信服,她答应了一声,服侍着唐老夫人去了内室休息,“您也早点儿睡,明天两个孩子出门前还得来给您磕头呢,要是看您精神不济,他们的心里也会不安,您别让孩子出门时心里不踏实。”
唐老夫人听话地躺了下来,却怎么也没有睡意,一直翻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吴介从唐老夫人这里离开后,还没等回房,半路上就被吴妈截住了。他笑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您怎么在这儿呢?是在等我,还是刚巧路过呀?”
吴妈道,“这大晚上的我是要去哪里?自然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吴介笑道,“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知道儿子明天要出远门,吴妈和黄氏一样不放心。不过她素来老实巴交沉默寡言,就算是担心也会放在心底,轻易不愿意表达出来。只是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一来儿子去看的是白修治,二来又是跟唐学荛一同去,吴妈总觉得这颗心七上八下得让自己十分地心慌,她只好借口出去打水,从唐氏那里跑过来找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