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听着脸色微微一变。
女儿给萍姐儿添置东西她还不觉得奇怪,可怪就怪在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一些。
田产就不必说了,如今稍好一些的良田便要卖上不菲的价格,有些人家虽然有钱,但想买块好田不但要动用关系,有时候还要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弄出人命官司也是常有的事情。这种事情唐老夫人听得多了,早些年唐家也有买田的打算,毕竟田产是立家之本,民以食为天,有了田就等于有了粮食,一家人的吃喝嚼用就不用全部都放在茶园上了,也免得唐崧舟一天到晚山大的压力。只是后来经人介绍了几处,唐家看上眼的价格太高,连尝试都不用尝试,而那些价格合适的,田地又荒又烂,实在瞧不上眼,而且不用看都知道收成不会太好,很有可能从春到秋忙活一场,结果最后连种子钱也赚不回来。
这件事就被唐家暂时搁置在了一边,这些年也没人提起。这也是吴介宁可将水田租赁也不出卖的道理,这是人的根本,无论到什么时候只要有一口吃的,人就可以凭借坚忍的毅力活下去。
至于玉器这些东西,成色好的价值连城,看着不起眼的小东西却足以成为传家之宝,轻易不会示人。这玉器若是白元裴送给唐氏的,只怕也不会简单,说不定还是过去宫里流传出来的,就这么送人实在太可惜了。
两样东西都价值不菲,而且很有可能是花钱也买不来的。
唐老夫人为难地看了唐氏一眼,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给萍姐儿做个面子,以后进了婆家行事也有些底气。可这两样东西是不是太贵重了一些,实在是太打眼了吧?”
唐氏倒没想这么多,淡定地道,“这些年我们娘三的吃喝嚼用,哥哥和嫂子从来提也不提,我如果直接拿东西给他们,想必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这样一想,似乎也只能从孩子们的嫁妆聘礼上想办法了。”
唐老夫人知道女儿是个感恩的人,“你能记着哥哥嫂子的好,就比什么礼物都好。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和崧舟是亲兄妹,他自来没有把你看外,你嫂子更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羊有反哺之意,你想报答哥哥和嫂子的心没有错,只是东西太贵重了,他们怎么好意思接呢?要不你还是选小来小去的东西帮着添置一些,至于田产和玉器,你就留给治哥和蓉萱吧。”
唐氏能理解母亲的意思,她诚恳地说道,“这世上的东西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还是要看搁在谁的手里怎么用。当初要不是哥哥和嫂子大义收留,我们娘三个纵有家财万贯只怕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何况像现在这样的世道,没有家人的庇护,再多的钱财也守不住。”
唐老夫人听她说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道,“如今这样的局面,若是个背后没人的土财主,还不就像个三岁娃娃抱着金元宝在乱世中横穿一般,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在那上面呢。我知道你是个有底的人,元裴虽然早逝,但给你留下的东西也足够受用一生了。他本就是个有算计之人,要不是走得早,只怕白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尚不可知。人的命天注定,这都是个人的造化呀。只是送东西讲究个合适,你这当姑姑的直接掏出了田产来,等下面的荛哥和茹姐儿成亲的时候你怎么办?”
唐氏笑着道,“这个您放心,我还有不少的好东西呢,每个孩子都有,肯定会一碗水端平的。”
唐老夫人有些意外。
往日女儿可不像今天这样,谁要是劝她几句,肯定会顺着别人的思路往下跑的。
今天这是怎么了,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的想法特别的坚持。
唐老夫人好奇地问道,“这是谁给你的主意?我怎么瞧着不像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话。”
唐氏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敢瞒您,其实这些东西本就是元裴活着的时候早就准备出来的。当初买这块田的时候,就是准备等唐家的孩子长大议亲的时候,我们这两个做姑姑姑父的人能有所表示。”
唐老夫人非常的意外,“敢情你们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起来了?”
“这是元裴的主意。”唐氏想到亡夫,表情显得异常柔情,“我们成亲之后说起娘家的事情,他就说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要提前准备出来。等接到萍姐儿出生的消息时,他就已经开始琢磨着入手田产了,要不怎么这块田刚好就在杭州附近呢?原本按照他的意思,是要一点点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他……”讲到这里,唐氏没有继续下去,眼神黯淡无光,满面的忧伤之色,“所以后来荛哥和茹姐出生之后,因没了他出面,这件事最后也就没了下文。”
唐老夫人听着恍然大悟,“元裴是个有心的孩子,他这么做也是怕你在白家难做。娘家的底子太薄,你在几个妯娌间也不好相处,他这样悄默声的想方设法帮衬岳家,本意是为了抬高你的身份,又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免得白老太爷看着不悦,哪有拿自家的东西给别人做面子的道理?元裴这个人……有城府有远见,心胸又是难得的宽广,他的确是太可惜了啊。”
唐氏沉默了好一会儿,一旁的白蓉萱也是低头沉思。
她自从出生之日起就没有见过父亲,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