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笑而不答。
李绮见她这样,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了。她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自然地把话转到了别处。
张太太笑着应付了她几句,李绮心里装着事儿,又见张太太笑得古怪,她只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
张太太看着她那副浑然不解的神色,忍不住笑着啜了口茶。
刚好贴身妈妈回来答话,正好与李绮擦肩而过。贴身妈妈客气地向李绮问了声好,“怎么这么急就走了?”
李绮笑着答应了一句,心事重重地回了院子。
贴身妈妈不明所以地走进厅来问道,“李小姐这是怎么了,神情恍惚的,您没说什么重话吧?”
“你想什么呢!”张太太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是那没轻没重的人吗?还能对着一个在家里做客的孩子指手画脚不成?估摸着是唐夫人最近来得勤,她察觉出不对劲儿,跑我这儿透话来了。”
贴身妈妈掩袖一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又说,“这李小姐也真是聪慧,耳聪目明,唐夫人才来了几次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样的女子足以独当一面,娶回家里就能主持中馈,唐夫人也能享享清福了。”
张太太道,“做婆婆的哪个不想享清福?等学萍嫁进来,我也做那甩手掌柜,以后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的,谁还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快活?”
贴身妈妈笑道,“您又说笑话了。”
张太太不服气地道,“这怎么能是笑话呢?我难道说得不对?做姑娘的时候觉得管家是件多了不起的事情,给人当了新媳妇就惦记着这点儿权利,头两年还觉得新鲜,管到现在我早就够够的了,要是有人愿意接手,我恨不得现在就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好在家里也没多少人,人来客往的定制也都是有迹可寻的,只要稍稍用点儿心,用不上月余就能管顺手了。我早都想清楚了,可别做那死把着权利不放的恶婆婆,给儿媳妇立规矩,让人家惴惴不安地过日子。谁在娘家还不是个宝贝了?何况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以后上了年月有个头疼脑热的,还指着儿媳妇在跟前儿伺候呢,可不得提前巴结好了啊?要不然人都得罪透了,到时候还能落着好脸色啊?”
“您想得倒是透彻!”贴身妈妈一边说一边笑,“连这些都想到了?”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张太太叹了口气,不无唏嘘地说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没有这一天啊?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我看学萍那孩子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我对她掏心掏肺的,给她十分热总能换回三分情吧?可别到时候给我摔摔打打的,我这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真到那一刻只怕不是病死的就是气死的。”
贴身妈妈跟着张太太几十年了,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顺着她的话道,“您是个有福气的,想当年您还在家做小姐的时候,有一次去兴化寺拜佛,那里的知客和尚给您解签的时候不就说您是个有福气之人吗?”
“这些人的话怎么能当真?他们当然是什么好听说什么了。”张太太回想过去,猛然一怔,“哎哟,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兴化寺的签还是很准的。我记得那和尚当时就说我将来可能会远嫁,而且是儿女双全的人。”
“没错,没错!”贴身妈妈连连点头,“我也记着呢。不过后来兴化寺的解签和尚就不多见了,我有一次奉了老夫人的命去还愿,本想着借机求个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出家人以修行为主,解签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太世俗了,取消了也好。”张太太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贴身妈妈道,“您什么都不用担心,如今您这日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夫妻和睦,老爷对您敬重异常,您看看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身上干净着呢,别人家不管家境如何,为了子嗣还不是三房五妾的往家里搬,可自打您生了芸娘小姐之后,老爷却再也没提这些事儿,还不是担心您的身子吗?而且对您的话信赖有加,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说过您一个不是。我记得夫人和老爷刚成亲那会儿还红过两次脸,近十年你们连嘴都没有拌过……”
张太太听她说起这些,忍不住红了脸,“我们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吵?何况老爷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来就少年老成,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当年拌嘴的时候,多数也都因为老太太。”
张太太口中的这位‘老太太’指的是自己的婆婆,丈夫的母亲。
这位老太太性格有些古怪,阴一阵阳一阵的,明明是自己说过的话,可翻过脸儿来就不承认了。为此张太太和她时有争执,张老爷夹在中间就有些难办,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媳妇,他只能顾着‘孝’这一头,帮着母亲教训张太太几句。
张太太那时也年轻,压不住火,两个人对上了便要吵上几句。
不过自从老太太殡天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红过脸了。
“哎,老太太的脾气,着实是难以捉摸了些。”贴身妈妈自然知道张太太当时的难处,同情地看了张太太几眼。
“我就是因为她,才在那时起就已经笃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不会去做那令人厌恶的恶婆婆。”张太太感慨地道,“人与人相处讲究的是一个缘分,这一世大家有幸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