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爷沉默着没有开口。
胡管事见状便道,“老太爷毕竟上了年纪,自己都照顾不暇,哪还有精力去照顾一个半大孩子?何况二房那头一时半会还撒不开手,三爷这一死,白家的情况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您当初的布局已经全部被打散,还得费心重新安排。治少爷这一头必定不能全心全意的照料,既然如此,反倒不如将他交给三少夫人照顾。我看那治少爷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表现得异常聪明伶俐,有麒麟之才,和当年的三爷如出一辙,只要好好教导将来必定成才。”
白老太爷哼了一声,“白家养了这么多人,难道连个孩子也照顾不好?那养着他们有什么用,吃闲饭吗?治哥身边有乳娘有大丫鬟,照顾他一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没了唐氏,治哥也不会少一块肉的。我看那个唐氏一天稀里糊涂像是没长脑子一样,真把治哥交给她我倒不放心,也不知道她那个榆木脑袋能把治哥教导成什么样,要是依样学样,跟她一样像只蠢鹅似的,元裴地下有知,还不气得坐起来找我吐苦水啊。”
胡管事轻声笑道,“乳娘和丫鬟再尽心,又怎么能比得上自己的母亲?何况三少夫人哪有您说得那么不堪,过去三爷活着的时候,她躲在三爷身后过日子,脑袋里自然不用装事。三爷考虑问题那可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的,正常在外头走动的爷们跟他相比都要矮半截,更别说三少夫人这么个头发长见识短,每天只在内院生活的女眷了。”
白老太爷听他这样说,想到自己优秀的儿子白元裴,心里禁不住好一阵难过,脸色变得十分悲伤。
自己这一世的操劳与期盼,全都付诸东流了……
胡管事却继续道,“三少夫人就像被江南柳树下的家燕,您拿她和鸿鹄相比那肯定是不如,但却也比一般的麻雀懂事些。要说我您这三个儿媳妇里,大太太是座石佛雷打不动,二太太是个人精但眼光太窄,这两位太太虽说都出自名门,但也正因为如此,眼睛里只有利益,反倒不如唐氏这种小家碧玉,倒有几分闵老夫人遇着什么事都淡然处之的味道。”
白老太爷哼了一声,先前因为怀念儿子的悲痛一扫而空,不屑又冷漠地说道,“她那是淡然处之吗?那是狼心狗肺漠不关心,真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冰块做的。”
胡管事自然知道白老太爷口中的这个‘她’说的是闵老夫人,而并非唐氏。不过白老太爷和闵老夫人之间的纠葛实在太多,可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够置喙的。胡管事聪明的没有接口,等白老太爷发完了脾气,又喝了两口热茶顺过气来,他这才缓缓说道,“自从三爷去世后,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了倚仗,唐氏性格中柔韧坚强的一面便显现出来了。您看看她最近这几次事儿一桩桩的办得还算漂亮,甚至还接连打了个您两个措手不及,要不然今天您也不会装晕避开了。”
“哼。”白老太爷狠狠地瞪了胡管事一眼,不悦地皱着眉头道,“你看我吃瘪就这么高兴?我才不信唐氏那榆木脑袋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肯定又是她给出的主意。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非要和我对着干,看我不顺心她才高兴啊?”
又埋怨起了闵老夫人。
事情关乎到闵老夫人,胡管事不好随意插嘴。他只是站着笑,看的白老太爷心口的火更大了,“你这个老东西,每天就知道装聋作哑,让你说句真话就这么费劲。回头让人毒哑了你,让你想说都说不出来。”
胡管事笑道,“您把我毒哑了,以后谁跟您说知心话啊?”
白老太爷微微一怔,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哎,我这辈子想过齐人之福,膝下三儿一女,没想到临老居然沦落到要和一个管事谈心的地步。”口气透着几分唏嘘。
胡管事道,“别人哪有我清楚老太爷的心意?就是在您面前说话,也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笨嘴拙舌的说不到点上。”
白老太爷深深地盯着胡管事看了两眼,“所以治哥这件事儿,你是支持他跟着唐氏回娘家的咯?”
“当然。”提起正经事儿,胡管事没有再三缄其口,而是一脸诚恳地分析道,“治少爷肯定要跟三少夫人回娘家的,您就算再狠的心也没办法硬生生地拆散她们母子,叫人骨肉分离吧?何况在三少夫人的这件事儿上,您还是给她留了后路的。既然已经留了,不妨就发发慈悲留得更宽松一些,这样三少夫人将来也好走一些。有治少爷陪在她的身边,三少夫人也有些许安慰,不会整日的思念三爷……”
白老太爷一听顿时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地抓起枕头向胡管事砸了过去,“你这个黑了心的混账王八羔子,合着别人是人我就不是人?难道我就不思念元裴,治哥留在我的身边,还能让我稍做慰藉呢。”
胡管事一把抓住枕头,赔笑着说道,“我也知道您舍不得治少爷,可把他留在身边,您确定能对他照顾的细致入微关怀备至吗?何况现在二房紧盯着家业不放,治少爷在您身边随时都要面对不可预知的危险,您真的能事事面面俱到,保护他平安无事吗?若是治少爷出了什么问题,且不说三少夫人会不会闹腾,您自己个儿就先自责的没法活了。”
胡管事的几个问题,直接把白老太爷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