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从筠在一旁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泊舟因为做教员的事情和家里正闹着情绪呢,未来和前途一片渺茫,一面是理想,一面是现实,一面是割舍,一面是坚持,他心里只怕纠结的烦恼无比,你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周郴道,“出门前你大哥不是已经放了软话吗?你只要坚持己见,他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尽力帮你,有什么好烦恼的。”
管泊舟闷闷地叹息道,“要是那样就好了,你真是太不了解他了。等事情闹到母亲那里,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呢?如果我母亲不松口,就算他有心帮我也使不上力气。他说那些话不过是安慰我罢了,让我轻轻松松地出门,至少心里能稍稍痛快些。”
郁从筠推了推眼镜,怜悯地看着管泊舟道,“你心里既然都明白,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别想那些令人烦恼忧愁的事情,敞开心怀地放松一下心情,你神经总这样绷着,早晚一天要出事的。”他早前一直觉得管泊舟身份贵重,舅舅是堂堂的代总理,哥哥又是上海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顶级官员,世上大概没人会比他更幸运了。可如今想想,许多事都不能单看表面,自己的家族和管家不能比,但他却比管泊舟幸福太多了。
周郴酒量不好,不喝酒时话还比较少,喝了几杯话就变得多了起来。他无比好奇地问道,“你去大学任教的事情如果管夫人咬死了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硬碰硬从家里出来吗?”
郁从筠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问出口,没想到居然被周郴酒后先问了出来。
不过他虽然好奇,但心里却多少有了些答案,以他对管泊舟的了解,这件事儿拖到最后只怕还是会妥协,毕竟管夫人的强势他们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而管泊舟性格软弱,在管夫人面前只怕连一个回合也招架不住。管泊远厉不厉害,火爆脾气在上海滩都出名,刀剑上舔血的黑帮在他眼里都算不上什么,但和管夫人过招还不是节节败退,最后也只能选择顺从吗。
管泊舟如果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大概也就不会这样苦恼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让我服从母亲的安排我不甘心,但我的理想又不被家人接受……哎,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留在国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郁从筠对他的看法不太满意。
遇到了事不想着怎么去解决,而是只想着逃避,这样的人如何能在乱世之中干出一番事业来?
周郴安慰了管泊舟几句,三个年轻人一边喝着闷酒一边吃饭,这顿饭的时间就比平时长了许多。这边刚刚撤碟,下人们准备好的茶点水果没来得及摆上,就有人匆匆过来禀告说朗园门前来了几伙人,有的自称是江家,有的自称是刘家的,都要求见管泊舟。
管泊舟白皙的脸色因为饮了酒泛着淡淡的红晕,他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就说我没在家,让他们都回去吧。”
下人领了吩咐急匆匆地往朗园赶。
郁从筠看着他飞一样离去的背影笑道,“你这谎话说得简直太糟糕了。既然主人不在家,下人第一时间就会告知求见者,哪会拖得这么久的时间,一看就是进去禀告去了。”
管泊舟索性道,“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何况他们本身也不是奔着我来的,都是为了搭上我哥哥的关系,不过想拿我作伐子罢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出面和他们应酬周旋呢?”
“这个管家真有些本事,难怪他家的二公子在杭州行事敢如此嚣张,昨儿离开的时候护卫队的人守卫森严,根本就没给他们靠近的机会,可就算这样他们居然还是找到我们的落脚地点,真是让人不得不高看一眼。”周郴冷笑着说道,话里虽然赞扬,但表情却满是鄙夷,“要是能把这精神头用在正事上,何愁家业不丰?”
其实江家能如此之快就找到管泊舟的下落,完全是李毅的功劳。他昨晚让小乙子出去打探消息,今日一早小乙子便回来答复他,西湖郊外的朗园昨晚亮了灯,而且家里的下人出来采买了许多菜蔬,一看就是有重要客人要招待。小乙子觉得奇怪,亲自领着人过去摸了底,果然在朗园附近看到了管泊舟身边的那队卫兵。他怕打草惊蛇,隐蔽在林间的树丛里,等那队人走过后才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没给人留下一点儿线索。
小乙子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得意。
李毅刚洗过脸,顺手把擦脸的湿毛巾丢在了一边,赞扬地夸奖了小乙子几句,带着他一起去了江家。
江家此刻阴云密闭,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唯恐一个不对触怒了主人惨遭迁怒。江耀宗一夜未睡,可里里外外派出去了不少人,却连管泊舟的影子也没找到。江会长更是愁眉不展,觉得江家这次是栽了个大跟头,事情又是因为自己家的儿子引起的,他想发火都不知道冲谁发。
父子二人早饭都没有吃,坐在前厅里等消息。
有家丁进来禀告说李毅来访。江会长正在气头上,闻声喝道,“不见!他当江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不是看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用处,就凭他的出身给我们江家人提鞋子都不配,给他三分颜色就开染房,当这里是自己家的后院吗?让他赶紧滚,我没空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