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吴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中。
之后,她就无力地陷入一片黑暗。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好像并不似她想象中那般痛苦。只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团柔软的棉花之中,身子不受控制的向上漂浮着。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呀?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情仇,所有的苦痛,都在这一刻永远的结束了。
风景旖旎的杭州、热闹繁华的上海、阴雨绵绵的天津,落叶雪飘的北平……这一世,她跌宕起伏,像是无根的柳絮浮萍一般,被命运推动,不由自主地去了这么多地方。
母亲和哥哥已经先自己一步离去,吴妈也会被孟繁生妥善安置,红尘再无可恋,她也终于可以安稳地睡去了吧?再不会有什么事情让她的人生出现一丝波澜起伏。
就这样吧……
即便那么不甘,那么不忿,那么后悔,即便自己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就这样吧。
没了束缚,她的身体轻得像是一根羽毛,白蓉萱渐渐放松,享受着四周诡异的安静,四肢百骸仿佛从未有过这样的轻快。
突然,有人猛然抓住了她的手。白蓉萱被吓了一跳,急忙睁开了眼。刺目的亮光让她十分不适,几乎是在睁眼的同时就用手遮住了双眼。
“哎呀,你到底去不去呀?”一个俏丽悦耳的少女声音在耳边回旋,“你都睡了一下午,还在迷糊呀?你要是不去,我可要一个人去了哟。”
这声音怎么这样耳熟?像是舅舅家最小却也最不安分、最爱捣蛋的女儿唐学茹的声音。
“我跟你说,我偷偷瞧过了,不但有烟花,还有鞭炮,被我哥宝一样的藏在了厨房后面的小屋子里,我已经踩好点了,你要不要跟我去?”少女说了半晌,见白蓉萱还是没有反应,有些生气的一把推开了她的手,“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白蓉萱的眼前霎时出现了一张粉嫩的小脸。唐学茹这时才十二三岁,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一双格外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像是两颗精心雕琢过的宝石,她穿着一件喜气洋洋的袄裙,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明晃晃的珍珠项圈。
唐学茹见白蓉萱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有些意外,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姐姐,你没事儿吧?”
白蓉萱却有些发怔。这是怎么回事?是梦吗?她是梦到了自己的过去吗?
如果是梦,为什么眼前的一切都这样真实?
这是杭州的舅舅家,她自小生活过的地方。
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子上摆着淡蓝色彩绘芙蓉花的窑瓶,窗前整齐的列着她养的花,空气中都是熟悉的甜腻的香。白蓉萱完全摸不清状况,她甚至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唯恐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让眼前熟悉的情景再次幻化成镜花水月。
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很久没有梦到过这样的画面了。
唐学茹看着她古怪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你……你等着,我去叫人来。”惊慌失措地跑出了门。
白蓉萱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晕,眼前的一切朦朦胧胧的,透着虚幻的不真实。
不一会儿,唐学茹就领着一大群人跑了回来。当先的一人刚刚出现在门口,白蓉萱就不可抑制地落了泪。
眼前的人还是记忆中的美好模样,那么的年轻,体态轻盈,她心急火燎的扑到床前,认真地打量着白蓉萱的表情,温声细语地问道,“蓉萱,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白蓉萱只是木讷地流着泪。
是她,是母亲呀!她的面貌这样清晰,她的声音这样熟悉,她的气息都是如此的让人迷恋。白蓉萱还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的情景,当时她已经病重,虚弱的倒在那里,枯槁一般的躯体毫无精神,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不甘。
唐氏见白蓉萱这副样子,也有些慌了手脚,急忙将她抱在怀里,“蓉萱,你别怕,妈在这里,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说到后面,语气也有些发急。
母亲还有体温,她还是那样的温暖。白蓉萱靠在唐氏的胸前,有些恍惚的感受着独属于母亲的温度。一旁的唐学茹插嘴道,“我刚才来见姐姐时,她就这样了,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胡说什么?”一个颇有些严厉的声音训斥着她,“大过年的,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你再胡说八道,就给我回到房间里去,不让人放你出来,年夜饭也不许你吃。”
白蓉萱一愣,忍不住从母亲的怀里偷偷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说话的人是她的舅母黄氏。
舅母黄氏是湖北宜昌人,家族世代经商,与唐家早前曾有生意上的往来。也正是因为有此关系,黄氏的祖父在很早就和唐家定下了亲事,后来黄氏的母亲病逝,父亲忙于商铺无暇管家,身为长女的黄氏理所应当的承担起家务,不但负责黄家的日常事务,还要监管弟妹,年轻时就颇有贤名。
黄氏嫁到唐家后,为舅舅唐崧舟生下三个孩子。长女唐学萍后来嫁到了同在杭州的张家,白蓉萱记得这位姐夫十分能干,少时就支应门庭,生意做得十分红火。长子唐学荛早就弃文从商,跟着舅舅一起做生意,他年纪虽轻,但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