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忽忽而过,这一日,是举子试结束的日子。差不多时辰,考院外人群拥挤,都是考子的亲朋好友们,前来接人的。
雨仍未停,细密地下着,裹挟着飕飕的寒意。
咿呀一声沉响,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随后考子们鱼贯而出。
开始的时候,还井然有序,可当出到外面,噼里啪啦,就地倒了好几个,直接扑在泥水里……
这些,都是晕厥的。
其实他们能坚持考完,出来再晕,已经算不错。在整个考试过程中,前后总共有十数名考子直接晕在考舍,难以为继,然后被抬出去的。
功名利禄,毕生心血,全部倾注在这样的考试之上。当遭遇阻难,写不出文章,很容易便气急攻心。
陈有鸟信步走出,显得游刃有余。
三天的考试,环境条件对他而言,几乎没有什么考验的力度。感觉坐一坐,写一写,然后就过去了,饮食吃喝,都无需理会。
当走出考院,驻足转身,观望着这座森然的建筑。很快,便感受到了一股沛然的不同一般的气息。
天地变动,人道大兴,绝非说说而已。
一方面道法神通的前方路子开始断了;另一方面,则是龙脉皇权的强势崛起,随之带来制度和规矩上的强大压制。
像陈有鸟这种修道算是有所成的人,可进入考院后,阴神顿时沉寂,动弹不得。
诸如考院、各种衙门等代表着朝廷权柄威信之地,这种龙脉皇权的力量最为突出。
别的一般地方,倒不明显。
但话说回来,如今连道庭天师都是圣上册封的了,各地的道庭都督府早已隶属朝廷部门,只是职能分工不同罢了。
陈有鸟当了云山观观主,被授予正式的玉符赦命,算是公门中人,与皇权龙气并不冲突。阴神道法在考院内被压制,只是体系上的问题,并非针对他个人。
反而是那些邪魅鬼怪,它们天生被皇权龙气克制着,盛世难出,唯有乱世才敢肆虐。
正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陈有鸟回到海岱郡后,却也遭遇过两三回的邪魔事件。由此可知,现在的皇权龙气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不少破绽漏洞。
不奇怪。
哪怕是那些能够载入史册的王朝盛世,四海升平,也有着怪异祸事。
皇权龙气并非万能,也不是无处不在,能把整个天下覆盖住。
况且,既然是权柄与气息,便会转换变流。
故而有道之士,能通过堪舆观察,洞悉风水气机,从而计算天下大势……
“少爷,下着雨呢,你怎么站在这?衣服都淋湿了。”
王伯打着伞疾步赶来,赶紧把伞举到陈有鸟的头上。旺财也跟着,不过特意慢了一步,落在后面,却是举伞帮王伯遮住了。
瞥见这一幕,陈有鸟哑然失笑。
人情世故,果然无处不在。
以前在外面宅院的时候,主仆住在一块,为了争宠,旺财处处卖力表现,有时候甚至“不小心”抢了资深王伯的风头。
而今陈有鸟长期住在云山,祖宅那边全权交给王伯主持打理,地位无可撼动。于是旺财就学精了,很有眼色地主抱王伯的大腿。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虽然陈有鸟才是真正的主人,可他不管事呀,管事的是王伯。
少爷的马屁,旺财当然也想拍,但这样的机会,绝不能抢,得优先留给王伯,然后才轮到他。
如果连这点门道都搞不清楚,旺财也就不用混了。
“少爷,马车就停在那边,族里已经设好宴席了。”
陈有鸟笑笑:“又不是正式放榜,榜上有名了,只是刚考完试而已。”
王伯立刻说道:“以少爷的本事,定能金榜题名。”
旺财重操旧业,负责赶车,陈有鸟与王伯都坐在车里,正好谈些家里的事。
“少爷,我请了好些人手,四下打探消息,寻找老爷的下落。”
王伯禀告道。
自从陈有鸟修道有成,重回宗族,一切安稳下来,这老仆人念念不忘的便是那位不靠谱的老爷了。一直念叨着,如果老爷能回来,该是多好。
之前宗族方面,也派遣耳目,到处打听陈慕道的行踪,可一直渺无音讯。
陈有鸟面露苦笑:自己的这位父亲,真能作的……
按理说已经一把年纪了,为何还如此沉迷修行之事?不但把儿子送上山,自己也跑了出去。道家不收,直接跟和尚跑掉,难不成真得剃度出家,躲在哪个深山老庙修炼去了?
这样的话,怎么找得着?
其实这样都还好,只怕江湖风波恶,出了什么事。
担心也无用,陈有鸟换个话题,问:“王伯,你现在怎么样了?既已成亲,可得努力,早日生个大胖儿子。”
王伯嘿嘿一笑,满脸红光,有些忸怩地回答:“少爷,家里那口子,已经怀上了。”
陈有鸟一愣:“真得?”
王伯点点头:“我是想等生出来后,才跟少爷说。”
陈有鸟哈哈一笑:“不错,真不错。”
其实论起感情来,他与王伯还要亲近些,毕竟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