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墨发披散,脖颈处还有些许不知何来的红痕,半掩的衣领下露出截锁骨。他双手被缚着,微垂着头,凝望她的眼神黝黑而深沉,像化不开的夜。
而她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云水刀不紧不慢地轻晃,似是无言的威胁。
刀背靠近,冰凉冷锐,贴抚青年流畅紧致的下巴,又顺着脖颈,慢慢向下,轻蹭过他喉结。
一声难耐的喘息,那双似凤翎又似桃花的眼染上些难懂情绪。他的目光粘稠而微渴,像在凝视刀尖,好像又在凝视持刀的手。
泠琅听见自己在说:“给不给?”
他没有说话,只是胸口起伏略大了些。
刀光起落,困缚住江琮左手的绳索轻轻落下,哐当一声,一柄长剑落在他身侧。
而她一脚踩在他腿边,在他骤然暗沉的眼神中,倾身靠近,语气挑衅。
“捡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青年似是笑了声,声音低到不可闻。
“遵命,夫人。”
遵命了,然后呢?你倒是捡起来给我看看啊?
剩下的内容,泠琅无法得见了。
因为绿袖在帐外锲而不舍地轻唤她的名,如催命魔咒一般,将她从梦境中拖出。
“少夫人,少夫人,时候到了,该梳洗准备出门啦……”
泠琅睁开眼,望着淡青色绣着瓜果纹的帐顶,久久失语。
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这也来得太快了些,都怪这个病秧子太过讨人厌,把她胃口吊得足足的!
平复了片刻,她翻身坐起,掀开帘帐往外看去。
绿袖已经准备好为她操办出门的行头,女孩儿雀跃道:“这身石蕊粉实在太适合少夫人了——咦,您的脸为何这般红?”
泠琅闻言,愣愣地抬手触摸自己的脸颊,果然一片滚烫。
“没睡好,一直做噩梦。”她不动声色道。
“原来如此,我前两日同红桃学了几个安神静气粥的方子,明天给您熬上两碗。”
“安神静气粥?绿袖最近颇有进步呀。正好世子最近也睡不好,届时也同他做一些。”
“嘻嘻,好嘞。”
三言两语间,泠琅已经坐在妆镜前闭上了眼,任凭绿袖在她头脸上捣鼓。
待会儿一定要同江琮说这个梦,她暗自想,并且添油加醋,把他说得十分可怜不堪。
更要在话里话外暗示,如果他不乖乖展现左手剑法,她真的会付诸实践,让美梦成真。
怀揣着恶劣心思,泠琅踏上出门的马车,掀开帘子往里看的时候,正对上青年若有所思的眼。
他注视着她,柔声道:“还未见过夫人穿粉色。”
泠琅坐在他身侧,脸上显现羞赧:“夫君瞧着如何?”
江琮微笑道:“甚好。”
泠琅娇嗔道:“敷衍。”
江琮笑意更深:“夫人一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我心头便发慌。”
泠琅娇滴滴道:“怎么会呢?我向来是最温柔不过,说起这个,我方才午睡,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她将梦境增添了一万分细节,慢慢地讲了,一面讲,一面细细观察对方的神色。
让人失望的是,江琮并没有如她的愿,露出畏惧害怕的表情,反而一直把玩着手中玉杯,唇边噙着一抹淡笑,十分之意味深长。
“说完了?”他哑声开口。
“说完了,”泠琅忿然道,“哼,我耐心有限,你若不老实听话,我早晚也把你这般办了!”
江琮笑着饮尽杯中温茶:“早晚是早还是晚?夫人说得这般笼统,也叫我不太好准备。”
泠琅冷笑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琮耐心道:“我们一同揭的瓦也不算少。”
“我现在就叫你瞧瞧——”
车厢外,三冬缓缓露出苦涩笑容。
二位,不过两刻钟的路程,你们这点时间都忍不得么?
狭窄摇晃的车厢里,软垫散乱,杯盏翻倒。
泠琅十分克制地没有把衣衫和发式弄乱,她正以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被江琮按在怀里,乍一看像是夫妻在耳鬓厮磨。
事实上,他们双手相搏,脉门都被对方扣得死紧,稍一挣扎,便是钻心痛楚。只能这样相拥着僵持,谁也不肯退让。
泠琅说:“松开。”
江琮的吐息就落在她后颈:“为何夫人不松开?”
“我要是松开,还能有好果子吃?”
“可是看起来,夫人才是想给我好果子吃的那个,”他低叹,“竟做梦都想收拾我。”
“那很快不是梦了,你别被我逮到——”
语声没有被特意压低,穿透了薄薄车帘,落了些词句在赶车少年耳中。
三冬的笑容便又苦了几分,什么松开、吃好果子、做梦都想收拾的……天可怜见,他纵然想听,却已经不敢再听,万一主上事后追究,只能装聋作哑了。
怪不得这几次出行都不带九夏,是怕他耳聪目明太过,把这些话全听了去罢。
马车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又绕过两条长巷,最后在一家玉器楼外停下。
三冬如释重负,还未出声,身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