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敏到肃王府上门做客时,已经是第二日巳时。
她来时神色并不好,稍显局促。宗辛还未起身,便由白衡英陪着她喝茶说话。安淑敏对着茶盏沉默,倒是有些难得,白衡英便将面前她喜欢的茶果往前推了推,说道,“姨母看着似乎有心事,今日来找少虚,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安淑敏端起面前的茶盏,叹了口气,又将茶盏放下,回道,“今日早朝后,陛下将你姨丈留下,说了些私事。是……关于少虚的事。”
“是赐婚的事吧。”
安淑敏并不意外,只点头道,“是赐婚的事。陛下打算将西昌侯的小女儿许配给少虚,过两日便会有旨意了。”
白衡英微微一愣,“西昌侯的小女儿,刘月仪。居然会是刘家的女儿,这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我也没有想到陛下居然会将刘家的女儿赐给少虚,要知道当年刘家的次女刘月清嫁给惠王也算是无形中助长了东宫一脉的实力。可如今又将刘家的小女儿嫁给少虚,这算是在平衡你跟东宫的实力了吧。”
白衡英当然明白白伯安此举的意义,毕竟中书令在碟州放任军情不管,此举算是彻底惹怒了白伯安。他在试图给姜家警告,就算他们已经与刘家结亲,也不代表刘家会是只属于他们的姻亲。
“少虚他……这几年很少回家。紫微,你知道他这几年可还记着宋濂秋的事么?”
白衡英回过神来,笑道,“姨母在担心什么?担心少虚会抗旨么?”
安淑敏却摇头道,“当年……当年我就不该跟宋家定下这个娃娃亲,让他们早早相识。谁知道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让他这许多年都没有走出来。如今……若他没有忘记宋濂秋,又要为了家族的利益去迎娶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只怕他心里的苦无处倾诉。”
“姨母这样的想法,这许多年来也并没有告诉过少虚吧。母子之间是不该有如此芥蒂的。而且我听说西昌侯与夫人很疼爱这个小女儿,父皇将刘月仪许配给少虚,不会觉得是宗家高攀了么?”
“刘家也是聪明人,这些年朝中的党争大约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更何况天意难测,谁能知道陛下心中究竟属意于谁?若能有这样左右逢源的机遇,即便是西昌侯也不会拒绝。”
“既然西昌侯都不拒绝,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宗辛推门而入,穿着一身整洁的衣衫,精神焕发地站在门口,与昨晚简直判若两人。他对着安淑敏与白衡英拜了礼,走进来坐在安淑敏身边。“母亲放心,既然是陛下的旨意,孩儿一定会遵从旨意娶了刘家小姐。到时宗家与刘家联姻,对王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安淑敏略显不安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覆在他的手背上,眼中闪着莹莹泪光,说道,“你若真的不愿……”
宗辛却笑着安慰起安淑敏,说道,“孩儿何时说过不愿,婚姻大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有天恩降旨赐婚,便是无上荣耀。能为宗家、为王爷尽绵薄之力,于愿足矣。”
顾羲凰穿着一身轻薄的纱衣坐在小院里的树下乘凉,手里捧着本书,抬眼就看得到院落内外小厮丫鬟来去匆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不一会儿素荷端着刚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回来,摆在一旁的矮桌上,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顾羲凰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身子看着素荷。
“庆华夫人来了,要在王府中用午膳,此刻厨房已经乱成一团。”
顾羲凰想着大约是为了宗辛被赐婚一事,神色暗了下来。“你今日可见到少虚君了?”
“宗管事他好像就陪在庆华夫人身边,王爷也在席。”
顾羲凰知道宗辛要被赐婚的事根本无可转圜,自己多想也是无益,刚拿起银叉准备用些水果,就见一袭青衫从面前的小道上经过,那身形竟有几分像是胡涟清。她犹豫着起了身,喊了一声胡涟清的名字,那人转过身来正是。
胡涟清讪讪地笑着朝顾羲凰走了过来,拜礼道,“昭熙君,许久不见。”
“水无君为何在这里?”顾羲凰这话一问出来才觉得自己问得多余,胡涟清能在这里,自然是经过白衡英首肯的。也就是说胡涟清曾经是白衡英安插在白衡东身边的人。
胡涟清见她的神情,知道她大约已经猜到了几分,笑道,“想必昭熙君应该已经猜到了。”
顾羲凰摇着头无奈笑道,“水无君如今在王府中,应该是襄王那边彻底败了吧。”
“败是败了,是不是彻底败了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如今襄王尚被禁闭在府中,一众门客也都散尽了,就连朝中曾经与襄王来往的官员也都闭门不出极力避嫌。”胡涟清说着又是对着顾羲凰一拜,说道,“我为王爷的手下,之前虽与昭熙君有所交集,也仰慕昭熙君的才华。但不敢以真实身份相告,还请昭熙君勿怪。王爷是位贤主,昭熙君能辅佐王爷,定是封朝之幸。”
“水无君如此说却是折煞我了,我不过区区之才,不敢领受。”
胡涟清还想再说两句,但看着顾羲凰旁边的素荷已经表现出不耐,只好说道,“昭熙君,我还有事在身,就不同你寒暄了,以后有空我们再对弈可好?”
顾羲凰应了,拜了礼送胡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