碟州的中秋夜热闹欢畅,一点也感觉不到边防小镇的萧条。漫长的街道上,百姓自发地将自己家的灯笼挂在街道两侧,红黄的灯火交映,明亮又绚烂。
因夜里天气转凉,白衡英已经披上了厚实的斗篷,再看身边的宗辛和几个侍从,虽然不太适应西北夜里的寒凉,但看到街上的景象还是显得有些激动。秃枝黄土,戈壁荒滩,一弯明月挂在漆黑的夜空。
宗辛看起来神情略显忧郁,不似前几天有精神,白衡英拍着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宗辛扭过头去,用袖子扫过眼角,回道,“没什么,就是看着热闹有些想家了。”
白衡英见他眼睛红红的,便打趣他道,“你呀,不过离家半月有余,怎的还要害这思乡病。”
“是王爷你铁石心肠,这样团圆的日子里非要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我平日里虽然也不怎么回家,但好歹与爹娘都在京城住着,想见时就能见到。如今中秋团圆,偏偏流落异乡。”
白衡英被他逗的一笑,“流落异乡?看来你是在我这里受了委屈,觉得辛苦了。”
宗辛用力地点着头,回道,“自然是辛苦的,住在那种地方,吃的也比不上王府里。我在这里已经瘦了一圈了,再不回去,怕是小命都要没了。”说完还不忘长叹一口气。
白衡英见他这副模样,笑得更是放肆,围着他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托腮道,“的确是消瘦不少,比起在京城时的圆润模样,我觉得你这样清瘦的样子倒是更英俊些。说不定回了京城,引得妙龄女子围观,还能得一门好亲事呢。”
“王爷惯会取笑我。我只求以后娶妻能娶个淑女就好,不求富贵也不求聪慧美貌。”
“那我们就入乡随俗,买上几盏孔明灯把你们的心愿都写上吧。”白衡英说完从袖中摸出一个银锭子递到侍从手上,嘱咐道,“多买几盏,你们几个也都写上一盏,跟我出来辛苦多日,也算是本王送你们的中秋贺礼吧。”
白衡英一行人拿着孔明灯来到客栈里,向掌柜借了笔墨,便纷纷在自己的孔明灯上写下愿望。白衡英见侍从几人皆是奋笔疾书,写下的无外乎祈求父母身体康健,家人团聚等等。再看宗辛,手里攥着笔却是一直不肯落笔。侍从们接连写好了心愿,端着灯出去放了。唯有白衡英和宗辛还在犹豫。
白衡英也不去管宗辛,在孔明灯的第一面写上“祈求父母双亲长命万福,福寿延年”。他转过灯,在第二面上写到“多年夙愿一朝达成”。接着第三面他原本拿着笔准备下笔,却犹豫了一瞬,在上面留下一个墨点。他微微蹙起眉摇了摇头,在墨点之下写到“不求良缘绝配,只求能得真心”。
这时宗辛也写好了灯,看了白衡英写满三面的灯,再瞧瞧自己的灯,感慨道,“王爷的愿望也太多了些,只怕这灯承不住这些重量。”
白衡英剜了他一眼,回道,“若是等下这灯落了下来,我一定剥了你的皮做成孔明灯。”
他二人出了客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灯芯,只见灯越来越亮,慢慢地悬浮在半空中。白衡英瞧着越升越高的孔明灯,想着京城中的中秋夜宴还不知是什么境况。
皇城之中,中秋夜宴,比起民间的热闹街巷,这里相对要严肃许多。虽有歌舞娱兴,丝竹乐声,佳肴美酒,到底是天子在上,天威难犯。
白伯安携皇后同坐在殿中高座上,今日穿着一身得体的玄黑长袍,头戴金冠,腰系玉带,端端正正,远观威武不凡。姜妤珊穿一身玄黑金凤外袍,内穿一条金色绣百花齐放的褂裙,云鬓高髻妆以金凤,发尾以鲜花压发。姜妤珊比过去清减不少,脸颊微微塌陷,但好在妆容得宜,依旧雍容华贵。
高座之下,左下尊位第一桌便是太子白衡修及太子妃柳轻璇,紧接着是襄王白衡东及襄王妃周氏,余下依次是蔺王白衡章及侧妃庄氏,惠王白衡苏及侧妃刘氏。右下第一桌坐着贵妃安淑柔,旁边是两位没有皇子的妃子,紧接着是荣嫔齐敏以及白衡章的母妃佳嫔严慧安。余下坐在后面坐席的则是几位高官公卿,还有个别的皇族亲眷。
太子白衡修今日穿着与帝后同样的玄黑色,衣袍上绣着祥云纹路,头戴玉冠,看起来精神不错。坐在他身旁的柳轻璇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金凤衣裙,簪一支偏凤金钗,不够明艳大气,却温柔贤惠。宴席期间,白伯安对着他二人频频举杯,算是为之前东宫禁闭的事给足了颜面。
白衡东见此很是恼火,但在人前也不好发作。他今日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衣袍,与玄黑的颜色很是相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旁的襄王妃周氏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端庄大方,倒也得体。
白伯安看完眼前的这场歌舞,目光转向正襟端坐的白衡东,夸赞道,“淑南的中秋夜宴办的不错,第一次主办宫中宴会能办到如此已经很难得了。”说完他转头看向姜妤珊,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一般,问道,“皇后觉得如何?”
姜妤珊笑得很是得体,但笑容中没有什么温度,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白衡东,回道,“跟这些年亚儒主办的中秋夜宴不相上下,看来襄王花了不少心思。”
“不相上下那是自然,毕竟我也命亚儒一同督办此次的夜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