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头指向最关键的人。
周小三依旧不慌不忙,他把商契放在桌上,轻轻一笑:“你怎么会有胆子说你和正阳公一样的?”
老人一愣。
不都是做生意,怎么就不一样了?
“让我来给你算一算。”周小三摊开商契,一张一张地点了起来,“这里一共有商契六十七张。”
“渤海、突厥、南诏、契丹……”
“哦,高句丽和契丹已经没了,所以这些商契理应作废。”
“清河崔家的手还真是长,天南海北的都有了。”
周小三感慨了一声。
老人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不知道周小三为什么要强调这些东西,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他过去几十年的生活经验,没法告诉他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保持沉默,等着周小三发难。
周小三咂了咂嘴,举起了其中一张商契:“其中最小的,竟也是从南诏买了一万三千亩土地?”
“花费唐钱六万五千贯…你崔家倒是会做生意,让我都眼热的很。”
一亩地合算五贯,这个价钱不是很贵,甚至比均价还要再便宜一些。
“高句丽买了三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亩地,用了唐钱三十五万贯。”周小三又把其他几张商契拿在一起,瞥了一眼,念出心里早就算好的数字,“原来你清河崔家竟然是这么有钱的吗?”
“三十五万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其他商契周小三没有再一一去念,他这才说了两份,还剩下大部分,其中的花销可以想象是多么庞大的一笔数字。
上百万贯。
“我崔家数百年来积累,能有如此之财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崔家老人有些沉不住气,开口替自己辩解,“不过是正常拿钱财换取土地,商贾贸易耳。”
末了,他顿了一下,依旧还强行把尹煊拉了出来。
“正阳公莫不也是做这样的事。”
周小三拿起惊堂木,狠狠摔了一下:“都说了,你们哪来的胆子说和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和正阳公一样的?”
崔家老人一愣。
周小三问道:“这数百万贯钱财,是何钱财?”
“是…是我崔家之钱财。”崔家老人回道。
周小三摇了摇头:“我是问你,你是在用唐钱买的土地、还是用高句丽、南诏的货币买的土地。”
崔家老人回道:“自是唐钱。”
周小三冷笑一声:“难道现在你们还没意识到,你们和正阳公有何区别吗?”
崔家人还是满脸疑惑,他们看不起商贾,自然脑子里只有最基本的加减乘数,再基础一些的金融知识,他们一概不知。
“朝廷拢共就铸了那些唐钱。”周小三耐心地解释起来,一字一句,钝刀一样,扎入他们的脖子里,“你们拿这些唐钱去其他国家买了土地,这些唐钱就属于那些国家了。”
“你们有了土地,那些国家有了钱财,而我大唐呢?”
“平白无故就损失了一笔上百万贯的财富,你们知道这上百万贯意味着什么吗?”
周小三声音变得凶戾起来:“意味着一条长达数千里的铁路。”
“意味着一条万里的马路。”
“意味着…朝廷一年近乎五分之一的税收。”
说着,周小三吐了口气,语气轻蔑地很:“你们谈何同正阳公一样?正阳公在龟兹的分店,每年能为大唐挣回来数万的唐钱。”
“你们不过是损害我大唐的利益,而肥了你们罢了。”
“这叫什么…流…流氓?”
说到最后一个词汇,周小三那大气磅礴的气势陡然垮掉,他扭转过头,眨巴着眼看着尹煊,向他求助。
尹煊拨弄着滚滚的下巴,轻声补了一句:“资产外流。”
周小三一点头,厉声重复了一遍:“没错,就是资产外流,你们知道这会给大唐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将数百万唐钱送出去,换来的不过是他们国家的土地,这种行为…与叛国又有何异?”
公堂下,跪着的几个崔家人脸色都扭曲了起来。
他们哪能想到,在他们眼里看起来是十分正常的行为,却还能被扣上如此之大的帽子,崔家老人还想反驳,但略一思考……
他们反驳不了。
这所谓的资产外移是事实,他们拿出数百万贯唐钱出去,一分没挣回来这也是事实。
甚至因为这些地产都至少有一年的了,周小三口中的那所谓的“资产外流”就更加坐实了起来。
当然…有这种行为的不止是清河崔家。
五门七望、江东、关陇……几乎是所有的名门望族都有做这样的事,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
这把刀很致命,但只能用一次。
李世民只能差使周小三对准一个挥下去,要是砍的目标多了,不一定都能砍死,一下子砍不死,他们就会联合起来反抗。
让周小三挑一个目标,敲山震虎,给他们时间把花出去的钱给拿回来,哪怕不用,还在他们家里囤着——朝廷虽然还是没法用,但至少归属上,还是属于大唐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