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煊其实并不确定,这汉子究竟是卖油的,还是转了二手把泔水卖给了其他人。
他心里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如果他能生出来这种想法,那无论做什么营生都应该能做出些门道出来,不至于整日还要收泔水度日。
毕竟做生意嘛,不需要一颗多么聪明的大脑,只要能做到脸厚心黑这四个字,那就指定不会亏本。
不是这汉子。
对地沟油的幕后黑手,尹煊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指向性的猜测。
不管猜测也只是猜测,不敲打敲打,是没法让他把真正的结果给吐出来的。
他以为自己靠着小聪明能赚到一些铜子,除了可能会让同福食肆的生意变差之外,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恶劣影响了。
让他知道了,这件事其实是在慢性杀人,罪名有多么之严重......
老实巴交的汉子顶不住这种压力。
他渐渐苍白的脸色、颤抖的身体已经说明了他的内心有多煎熬。
尹煊缓缓站起身,作势要往厨房走去:今个的泔水我这就是去给你取出来......
尹煊的话还没说完,噗通一声,汉子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哭嗓:店家,还有这位差爷,我,您卖给我的那些泔水,都被别人给收走了。
尹煊挑了挑眉。
周小三握紧了手中的刀。
汉子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地说起来:有人高价从我这收您家的泔水,我,我一冲动就卖给了他。
冲动?
尹煊嗤笑一声。
冲动,一个多么常用的借口,好像搬出这两个字,就能显得自己有多无辜了一样。
汉子又磕了几个头,看向周小三:差爷,我是真不知情,我可不是帮凶,这一切都和我无关。
周小三冷脸,摆了摆手:只要你肯指认买泔水的是谁,可饶你一罪。
汉子连连点头:我指认、我指认,他同我约好了,早上就在这条街不远处交易,现在我就可以带您去......
尹煊打断他的话:不急,今天你继续和他做交易。
周小三劳烦你从后面偷偷跟着,等他开始炼油的时候,再把他给抓起来。
汉子愣了一下。
周小三若有所思。
尹煊轻声说道:现在抓住,他有多般借口推托。
说着,他伸出手掌,压着字、卡着点,把拳头紧紧握起来:贼、脏。
嘭得一声,两个拳头撞在一起:要并获。
汉子心里踌躇,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这让他不愿意再去做这样的事。
周小三挥挥手:听店家的。
汉子勉强挤出一道笑容,应了下来。不良人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不多一会,汉子提着泔水桶离开同福食肆,走过一条街,就撞见早已等候着的改头换面的快活林掌柜。
满满当当一桶的泔水。
快活林掌柜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铜钱:辛苦你了,今个怎么来这么迟?
汉子支支吾吾回道:同福食肆开门的有些晚。
快活林掌柜点点头,瞥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汉子吞了一口口水:风大,吹得。
怎么又黄了?
天冷嘛,涂蜡保暖。
快活林掌柜倒是没怀疑什么,只是随口一问,打个寒暄,让他们之间的交易显得没那么生硬。
寒暄完之后,道了声告辞,快活林掌柜就拎着泔水桶,一路摇摇晃晃,走到怀贞坊南北方向的一处破屋里。
周小三身手向来不错,快活林掌柜又没遇过这种事,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倒是从快活林掌柜嘴里吐出来的猪笑声,把周小三和一旁路过的狗给吓了一跳。
人能笑出这种声音?
真的活久见。
那条狗差点就反口咬周小三一口。这算是追踪路上唯一的波折了。
周小三蹲在破屋外,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多一会,从屋子里就飘出来一股恶臭,可没过多久,这股恶臭就渐渐变成了一股颇为浓郁的油香。
有.....辣椒炒肉、番茄炒蛋、土豆肉丝的香气。
周小三知道是时候了,站了起来,轻轻敲打起屋子残破的窗户。
快活林掌柜一惊,忙回过头一看。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会被人发现的心理准备,若是地痞流氓花些铜钱打发走,若是同行......最多让一些利。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出现在窗边的,竟然是一位不良人。
不......
看他身上的衣服,是用上好的绢织成的衣服,而且颜色是浅青色朝廷对什么品级、穿什么样的衣服,是有着严格规定。
平民可以忽视,官府也不会严查。
可朝廷体系里的人,却不能忽视这一点。
不良人通常是黑衣或是蓝衣,这两种颜色的染料最为便宜,又和普通百姓穿的白衣、灰衣、棕色有很大区别。
穿青色衣服的不良人,能是普通不良人?
不过,这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自己熬油,又不违背大唐律法,不良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