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水低着头,默默地跨出院门,又转过身来,伸手将斑驳的木门缓缓关上。
透过越来越小的门缝,田文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看着院落后面那对破旧的中堂大门,一只麒麟,一只凤凰。
田文水的心愈发的沉重,二十年了,想不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再次来到这里,他似乎听见了那一晚,那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
那一夜,雪很大,很大,漆黑的夜里只有雪花飘落的声音。
想不到,玉书竟会是言家的后代……
田文水最后看了一眼,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漫天压顶的乌云,心里不由暗暗地问了自己一句。
自己还有机会亲口告诉玉书她的身世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
毅然,田文水转过身来,顺着泥泞的路上那两条清晰的车辙追了上去。
路很烂,车走得不快,应该能追上的。
田文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坑往前走,从言家庄的石门牌坊下穿过,来到一片茂密的林地,这是一片桑树林,穿过这片林子转个弯就到了鸦儿嘴码头。
可以行车的泥泞的公路却需要绕过这片林,再驶过一片乱石岗,从乱石岗往下走,拐过一道土墙就到了鸦儿嘴码头。
田文水曾经在去年去过那片乱石岗,站在那里,可以将整个鸦儿嘴码头尽收眼底。
田文水冷冷地笑了笑,一头扎进了桑林里,他知道从林子中间穿过,可能会比开着车的王妈更快。
戴雨浓既然给她留的条子,她既然也开车前往码头,那戴雨浓必定会等她的。
林中没有路,田文水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要扶着一棵树,艰难地往前走着,整个裤腿全是污泥,一双鞋全被粘稠的黄泥包裹,异常沉重。
这个季节的桑树似乎争先恐后地发出了嫩芽,有些树干上还展开了嫩嫩的树叶,田文水忍不住从树上揪一把嫩芽塞进嘴里,他实在太饿了。
走一段,停下来,摘把嫩芽,塞嘴里,喘两口气,继续往前走。这就这样,撞撞跌跌的田文水艰难地穿过了那片林子。
桑林的尽头还是那条路,从言家庄通过来的路,田文水蹲下身来,仔细地察看了路上的车辙。
汽车压过去的车辙很新,这是王妈开着车刚刚驶过。
田文水却皱起了眉头,在右边这条新的车辙里,还有一条较窄的车辙,这应该是自行车压过的痕迹,骑着自行车的人刻意顺着王妈的车辙印过去了。
有人跟着王妈!田文水心里一沉,难道还有人知道戴雨浓会在鸦儿嘴码头逃跑?
田文水站起身来,从腰后掏出手枪,顺着车辙往前追上去,转过这道弯路,就到鸦儿嘴码头了。
鸦儿嘴码头说是码头,其实不过是一个小鱼港,这片水域三面环山,水又极深,是座天然的良港,却又因为水域不大,容不下大船前来栖身,只有这附近的三乡五村的渔民平日里将这里作为出海捕鱼的港口。
躲在弯路土堆后面的田文水弯着腰,静静地看着鸦儿嘴码头,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港口里停靠着四五艘破旧的木渔船,船不大,在水面上微微地晃动着,刚下暴雨,渔民们早已收船回了家。
通往鸦儿嘴码头的路到了尽头。
路,到了尽头。
一辆车停在尽头,黑色的斯蒂庞克牌小汽车,王妈的车。
水面上最边上的那艘船甲板粗壮的桅杆后面站着一个人,一个举着枪的人。
戴雨浓。
戴雨浓举着枪,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发梢在风中微微地摆动。
起风了,或许暴雨又要到来。
船靠在岸上,解了缰绳,枪口离她不过五米。
戴雨浓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岸上,对着岸上的那个人,她就站在那辆黑色的小汽车车头边上。
她就是王妈。
只是,王妈的背后也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枪,对着王妈的后脑勺,他整个人藏在王妈的身后。
他,就是许常山。
田文水的心里愈发冰冷,眼色却愈发的沉静。
想不到,许常山也会找到这里,从现在这个局势来看,他也是来要戴雨浓的命的。
船上的戴雨浓说话了。
“常山,放她走,她与这些事情全无关系,何必伤及无辜?”
“雨浓兄,每个人都是无辜的!你和我,都是!”许常山很谨慎,只露了半边脸出来,枪口顶在王妈的头上,王妈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发抖。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戴雨浓突然又问了一句。
许常山轻轻地冷笑一声:“雨浓兄,不要忘了,我干了十年的警察局长,这十年,除了应付日本人,就是打探各种消息。雨浓兄当记得当年我是怎么进的青鸾吧?”
田文水心里一沉,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戴雨浓和许常山都曾经是青鸾的人。
躲在桅杆背后的戴雨浓用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