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在快要进城的时候下了车,他很谨慎,不希望有人看到他坐在杰弗洋行的车里,更不希望让大壮冒被暴露的风险。
大壮开车疾驰而去,留下方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街口,看着那辆斯蒂庞克牌汽车扬起的尘土。
汽车消失不见,方城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偏过头去,这条街的对面是一座巨大的医院,大门的木匾上赫然写着“陆军医院”。
杜宇生住在这家医院里,王美兰也在这家医院抢救,童白松估计是在这家医院被齐从海带走了,还有一个人也一定在这里。
老许。
老许是自己人,方城很肯定,也是唯一可以肯定的。
因为,老许到底是哪条线的人,上级是谁,任务是什么,方城一概不知。
老许能够在杜公馆潜伏那么久,而且在危机的关头向方城表明身份,他一定有重要的情报和信息。
在杜公馆,作为一个潜伏了近二十年的老特工,他是绝对不会与方城做过多的接触的,四楼的那个瘸子实在是太可怕。
方城记得杜宇眉说过,老许也来了医院,这是个天赐良机,他有充分的时间与方城接触。
方城整了整黑色的洋服,用手指抹了抹有些凌乱的头发,向街对面走过去。
陆军医院在抗战时期是绝对的战时医院,抗战胜利后,上海远离战区,这家陆军医院更多地在发挥着民用医院的作用,只是由于里面有众多美国培养出来的军医,陆军医院就成了上海达官贵人们的御用医院了。
陆军医院门口有哨兵站岗,他们根本不会理会进出的人员,方城进去很顺利。
难道还是用圣玛利亚医院打听秋月枫那套办法去探听杜宇生的病房吗?
方城不是傻瓜,他这样做,不但会暴露自己,说不定还会把杜宇生的意图暴露出来。
因为,他知道杜宇生入院,一定是杜宇风刻意安排的,唯一的不确定是杜宇生自己知不知道。
方城假装转悠到了西药房,从兜里掏出钱来,想买两瓶滇军白药,借机四处观察一下,他希望可以在这里遇到熟悉的人。
比如,那个女人,比他还早出杜公馆的杜宇眉。
方城买了药,又在边上的报纸架上取了一份报纸,坐在候诊大厅角落的一排木椅子上,打开报纸假装看起来,眼睛的余光却从报纸边缘处瞟来瞟去。
大厅里人来人往,却少有衣衫褴褛的普通百姓,来往的都是上层人士,要么西装革履,要么长衫大褂;要么清俗妖艳,要么斯文蛮横。
过了没多久,方城突然从报纸底下的边缘处看到了一双鞋,一双精致的黑色棉布鞋,很熟悉。
太熟悉了,方城心里一惊,却不敢抬起头来。
那双鞋,方城在杜宇风的四楼见过,那是老许的鞋。
方城的头埋在展开的报纸里,眼睛却盯着那双突然停顿下来的鞋。
穿着黑棉布鞋的老许在方城面前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在掏着什么东西,方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双鞋又向前走了,却把一张处方落在了地上,方城知道,老许认出了他,这张处方是故意留给他的。
方城假装伸了伸腿,把那张处方踩在了脚下,又假装把报纸翻了一个面,故意一脸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处方,收起报纸,捡起地上的处方,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丢失处方的人。
方城眼睛的余光瞟见了老许走过一楼长廊的背影,那是通往医院花园地过道。
老许是在告诉他,他会在那里等他。
方城心里一惊,惊讶的是老许不简单,太不简单了。
他算定了方城会注意那张飘落的处方,也算定了方城会拾起处方,假装四处找寻失主,更算定了自己的步幅所至之处,恰好让方城看到,却无法张嘴叫住他。
老许很完美地控制了这个时间的火候,更完美的是,他算定方城一定会明白的他的意思。
方城站起身来,把报纸放回报架,对着老许的身影不轻不重地喊了两声:“先生,您的处方……”
老许根本听不见,方城只能快步追了上去,当他追上去的时候,老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陆军医院的花园或许应该叫做树林,由于战时对隐蔽的需要,整座医院修建在满是参天大树的林中,直到现在这些巨大的树木成为了一道风景。
林中有多条的石板小路,路边设了几张水泥条椅留给病人休息用的,林子的深处有一处人工湖,湖边修了三两个凉亭。
方城穿过中间那条石板小路,来到湖边,这里很幽静,正午时分,少有人至。
老许正静静地坐在一座凉亭里,方城认出了老许的背影。
方城警觉地四周环视了一圈,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林木遮挡了视线,连陆军医院最高的住院大楼都无法看到这里。
方城缓缓地走了过去,手里拿着那张老许掉在地上的处方。
“你来了?”是方从恩的声音。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